林寂身上还有浓浓的血腥气,因为穿着一身玄黑的袍子,也根本看不出他身上染了多少人的血。
他还是走上反派那条路了,是不是。
他还是当了天下人眼中的‘坏人’,是不是。
余洛的眼前蒙上雾气,忽然在他怀中哽咽,“你杀了多少人,林哥哥,你不是答应我,不随便杀人吗……”
林寂的声音淡淡的,“阿洛,是他们找死。”
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袖,眼角泪珠滑落。
是他太笨了。
明明都有剧本的,为什么他还是走得一塌糊涂了。
好像还是BE了,他失去了重生的机会。
但是阿洛发现,比起失去重生的机会,他更难过的是——
林寂还是那个林寂,那个会屠杀金陵城,满心仇恨的恶人。
反正他前世身体也不好,因为先天性心脏病,医生说他活不过十八岁。父母都告诉他,活得开心就好,什么事情都不要强求。
开心就好,随缘就好。
对生死也早就看淡了,就算失败了也没关系,不过是再死一次。
但是。
好难过啊。
余洛忽然嚎啕大哭起来,他哭过那么多次,这是最伤心的一次——他好想再来一次机会,他好想强求一次。
林哥哥不应该成为反派的。
“林哥哥。”余洛心如死灰地开始交代遗言,“我很喜欢你,我想陪你白头偕老,但是,但是……”
林寂原本已经好几天没睡过安稳觉了,近来两日更是片刻都没有休息过。守着阿洛到深夜,才离开去将乱党尽数处理。
终于能缓一口气,过来陪阿洛一起躺一会。
没有想到,却听到余洛说出这样的话。
“但是什么。”
“但是我这一次,我应该熬不过去了。”
抱住自己的手臂猛地收紧,脚步加快,几乎是踩着风进来,“你哪里疼,阿洛,是肚子疼吗。”
余洛哭得很厉害。
“叫御医来!”
林寂眼睛殷红,他就知道,阿洛经城门一遭就算没有并没有受到什么要紧的外伤,但是有孕在身最忌讳心绪起伏,惊惧忧思。
阿洛向来胆子小。
那屠刀就抵在他喉咙下,差一点点就切开那细嫩的脖子。
曾经在皇后宫中遇到一次刺杀就病了三个月的阿洛,一定承受不住那些恫吓。
“阿洛,你听我说,没有关系。”
林寂眼神看上去很疲惫,语气尽可能放温柔,“你就当时做了一场噩梦,全部都忘掉好不好,不要去想了。”
“对不起。”
余洛不停地抽噎着,“如果不是我,你不会杀那么多人对不对。你本来都已经打算放过他们了,你前天晚上,还答应了我要放过他们……”
“他们本来就乱党,死有余辜。更何况他们手段卑劣胆敢伤你,就是千刀万剐也——”林寂话说一半,看到阿洛愈发苍白的脸色,适时地收住了。
你把他们千刀万剐了。
余洛眼底更绝望了。
他忽然想起自己被魏恭礼摁着跪在城墙下时,低落在额头上的血,和那悬在城墙上的布袋子。
御医就安置在隔壁,宫女前去召请,不足半盏茶的时间便进来。
宫女慌慌张张把他们全都请上殿时,看到殿外光是看守的人就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这是肃清叛乱时手段狠绝,又担心叛军里有刺杀的。故而先行布置好,费尽心思地将这位看护起来。
听闻是准皇后醒了,几人心中都是心底打颤。谁都知道这位准皇后今天刚刚经历过生死之劫,胎象极易不稳。凭他在新帝心中的分量,容不得一点闪失。
可是这男子有孕本来就十分危险啊。
纵然做好万全的准备,可也总有万一,端看天意啊。
可真是要命的差事。
幸而一摸脉象,意外的发现,这位余小世子心绪起伏不定,脉象十分虚浮。昏迷着的时候还更好,醒来了忧思更深。
这可是大忌。
可偏偏这胎气极稳。
几位御医断脉后都察觉到这一点,互相之间交换过眼神,才如实向陛下禀告:“小世子受惊过度,心绪起伏极大,分明不是天生体虚,却隐有五脏郁结之象。现在看对胎儿损伤不大,但是,对于小世子本人而言不大好。”
林寂脸色阴沉。
余洛在边上听着,心想,这大概和他前世是先天性心脏病有关系吧。
现在只希望在被抹杀前,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这是他和林哥哥的孩子,他有反派汽运,一定可以平安地降临世间。
伸手抚着肚子,余洛眼睫上还挂着一点泪珠,“林哥哥,如果我死了,希望这个孩子可以陪你……”
“阿洛,你不会有事的。”
御医们都退下去,看到向来都对于生育一事积极乐观的阿洛忽然消沉下来,林寂眸子一暗,将人都屏退,解开自己一身乌黑的华服,也跟他一起躺上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