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th-逆风翻盘
……
确定了昏阙过去的十代目在喝下了自己的血后, 呼吸再次微弱的出现,不知道何时停止了湮灭的伤势也慢慢恢复愈合,长出新嫩的骨肉后, 狱寺隼人适才松了口气。
狼狈的跪坐在地上。最终, 因为失血所引发的头脑发昏,四肢无力而慢慢滑跌在仍然处于无意识的沢田纲吉身上, 狱寺隼人吃力地喘了口气。现在可不是能够安心睡觉的时候,下巴紧绷, 两腮咬肌因用力而鼓起,狱寺隼人几次深呼吸过后, 才艰难地重新爬起来。
托他的十代目是吸血鬼的福,狱寺隼人被咬开的腕间在沾染上许多沢田纲吉的唾液后, 竟神奇的慢慢止住了血,连带着没有经过缝合处理的恐怖伤口也有愈合的倾向。但即使如此, 狱寺隼人也没有办法继续抱揽着他的十代目逃跑了,他的体力和手腕已经不足以支持他这样做了。狱寺隼人为此感到挫败,他的气息因为执拗和逞强也变得更加急促。
几秒过后, 缺氧使得他重新软趴趴地倒在了沢田纲吉的身上。
双手无力地垂在沢田纲吉的身体两侧, 肌肉因为过度使用而肿胀、撕裂,引发了抽搐。狱寺隼人不会就这样败给疼痛, 他努力地重新抬起他们, 以便重新撑起自己的身体。
几次失败后, 他才终于成功。
然而他的行动再也不复流畅自如和轻便,反倒缓慢又僵硬。大失血导致狱寺隼人的视野也变得昏昏沉沉。原本在这狂风暴雨中, 断了线路的废弃公寓中的每一处的光线都足够差劲了。
不过还好,迫于情形的惨痛和危险,狱寺隼人的体内分泌了大量的肾上腺素, 大脑里也斥满了皮质醇,这使得他还能继续思考,甚至思考得比任何时候都要迅速。
同时,这也神奇且微妙的为他提供了些额外的体力。
重新坐起来的狱寺隼人解开了自己那条之前绑在沢田纲吉身上,为他包扎伤口的领带。现在的沢田纲吉已经不需要了。反手,狱寺将其缠紧在自己的右手腕间,这是为了防止在接下来的生死逃亡中,剧烈的活动导致腕部足以致命的伤口崩开,再度血流不止。
确保自己不会在带着十代目逃走的途中再出什么意外后,狱寺隼人才再次将他的十代目扶起来,抱着他瘦窄的肩膀让他背靠在自己身上。昏迷中的沢田纲吉并不平静,无意识中也是焦虑紧绷着的不安状态,身体时不时出现不自然地轻微抽搐。狱寺将手轻轻盖在他的眼皮上,能感受到掌心里他的眼珠在不安地乱转,也许是在做什么噩梦。
“会没事的,十代目。”
狱寺隼人偏过脸,唇贴在他耳根,轻声对他说。
“我会带您回家的。”
狱寺隼人许下了诺言。
再然后,他拽着沢田纲吉身上那并没有随着伤势一同恢复的,破烂不堪的衣服,将他挂到了自己的背上。沢田纲吉的体重很轻,但现下,狱寺隼人竟有些难以负荷这原本微不足道的重量。狱寺能感受到后背蜷着的十代目还在微弱地打着颤,像是一只幼小的遭受了各种折磨而无力挣扎,只能藉此藏在庇护中,微弱又可怜兮兮地表达自己受到了伤害的兽。
这让狱寺的心脏像是被一把铁犁耙搅得血肉稀烂。尤其在他又联想到他的十代目是因为什么才变成了这样……狱寺隼人突然有种胃酸逆流,冲进了大脑的窒息感。
狱寺隼人背负着沢田纲吉重新爬起楼梯,他的目的是摆脱掉紧跟在他们身后的拉薇娜。不知道是幻听的错觉还是现实,属于拉薇娜的,玛丽珍鞋跟磕碰地面的清脆脚步声一直环绕在狱寺耳边,干扰着他正确判断拉薇娜目前所在的具体位置。
狱寺隼人实在是太紧张了。
说实话,他完全没有把握带着十代目逃离杜王町,以他的体力和当前战斗力,这简直是痴人做梦。他所能做的,只是尽可能地拖延时间,等待Reborn先生的救援。但显然,一直像现在这样,无能的犹如地沟阴鼠般逃窜是不行的,很容易就被一网打尽了。
必须要……
*
在距离顶楼还有五层的时候,狱寺带着沢田纲吉再一次拐进了公寓内部。想要进入到里面要通过一扇防盗铁栅栏,不过那里挂着一条锁链,将门封死了。撬锁对狱寺隼人来说不在话下,他总是身上会带各种奇怪的饰品。拗断其中一根,用力地将一截金属掰直,狱寺用比发丝粗不了多少的金属丝捅了几下锁眼,咔哒一声,那把锁就被打开了。
选择掩藏沢田纲吉的地方并不隐秘,但足以巧妙。
将沢田纲吉放下来的时候,他还在昏睡,如同没有了生命一般,随便狱寺隼人的摆弄,肢体柔软的不可思议。不过,状态和气色都比之前更好了。
狱寺隼人在离开之前,安慰地又抱了抱他的十代目,唇瓣紧贴着他纤细苍白的颈。也不知道安慰的是沢田纲吉还是他自己。将口袋里,十代目的手机掏出来,编辑了一条短信分别发送给了Reborn和沢田夫人之后,狱寺又将它放回了十代目的口袋里。
直觉使得狱寺认为,十代目的手机里应当是安装了定位信号器的。如果他壮烈成仁,而十代目一直昏睡不醒的话,至少Reborn先生和沢田夫人还能顺利找到他……
在完全抹去沢田纲吉藏身周遭的行踪痕迹后,一切布置完毕的狱寺隼人最后端详了一次他的十代目那睡得并不安稳,右半张涂满了血污的侧脸。他心存不舍,于是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他那毫无血色却不失柔软的唇瓣。静默了两三秒后,最终还是坚定地转身离开了。
请在睡梦中庇护我能够活下去——
能够与您再次平安相见吧,十代目。
*
狱寺隼人在公寓的楼顶天台等到了拉薇娜。
她看起来心情很糟糕,被雨水浇透的银长发贴在身上,美貌蒙上一层狼狈的阴郁。狱寺注意到,她左半边的小臂血淋淋的,又青又紫,不知道什么时候受伤了。狱寺下意识想要去关心她,但随即又想到比拉薇娜的伤势更严重的十代目,想到拉薇娜对他们所做的一切。
然后奇异的,他对面前的拉薇娜再难产生一分一毫的情绪波动。
或许也是因为狱寺隼人现在才明白之前未曾明白过来的一点,尽管他早已弃绝了父亲和原生家族所在的世界,却从未寻找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直到遇到沢田纲吉。
狱寺隼人仍然无法相信眼前一颦一笑都与记忆相重叠的拉薇娜不是自己的母亲。如同他无法相信拉薇娜说十代目和彭格列家族是在欺骗他,为的是将他作为吸血鬼的猎物而杀害。
如果他们真的要谋害他的性命,那么又何必等到现在呢?
“隼人。”捂着伤处,清冷抬眼的望向他的拉薇娜扯起一抹失望的苦笑。“妈妈真没想到你会这么偏信那只吸血鬼……我真的非常……非常的痛心。”
“但是,没有关系的。”她现在看起来非常的温顺,温柔地说,“妈妈知道你是被蒙骗的,妈妈不怪你……你是我的孩子,我本该好好保护你的。”
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狱寺隼人仿佛度过了漫长的一生。
至此,他突然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记忆中有不一样的童年。拉薇娜所说的话具有某种魔力。而当她说自己没有像自己所希望的那样做一个好母亲,陪伴他,保护他的时候——狱寺觉得,拉薇娜才真正意义上,第一次成为了自己的母亲。
狱寺隼人那一瞬间眼里蓄满了温热的泪水,他险些哭出来。
但是他没有。
脸上到处都有斑驳血迹,银发已经又脏又乱,唯独眼睛在阴雨和冷风里闪闪发光,好像灰云中闪烁的绿色火焰。狱寺隼人迎着拉薇娜的眼睛,口吻平静而疲惫:“但就算如此,您还是想要杀死十代目,对吗?就算他是我最重视最敬重最爱的人,也不会改变主意的是吗?”
“隼人,你已经知道他是吸血鬼了,为什么还要继续效忠于他呢?”拉薇娜不解,反问他。
“那么……不必再说了。”狱寺隼人竖起双臂,摆出迎击的姿势。
“如果一定要伤害他,那就先杀死我吧。”
狱寺隼人要保护沢田纲吉的意志不可撼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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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寺从来没有想过,终有一天他要与自己的母亲的战斗。
虽然说出了对拉薇娜来说非常狠决的话,但狱寺隼人是做不到主动进攻的。而站在不远处,被迫陷入同他对峙局面的拉薇娜,表情是困惑又感伤的。她一如既往的用那双透水的绿眸,哀哀的望着他。狱寺隼人绷紧全身每条神经,不为所动。
沉默凝结在楼顶,久到狱寺举起的双手都开始发酸发颤。
但狱寺不敢就此松懈,他警惕着四面八方。打在脸上的雨水和刮着脸颊的劲风将他脸上的血水在不知不觉间清理干净。昏暗中划过眩目的紫电蓝光,雷声轰隆作响,狱寺几乎看不清拉薇娜的脸部轮廓。他不敢轻敌,也没有取胜的把握,这是一场豪赌。
赌他这条命对眼前的拉薇娜来说,究竟分量几何。
这份答案,狱寺隼人很快就知道了。
“隼人。”拉薇娜突然动了,抬脚慢慢向他踱步而来。“如果那只吸血鬼对你那么重要的话,就向我证明吧。”她笑得温柔,话却冷酷森寒。“只是站在那里发呆,是不行的。”
铺天盖地的迫势和凛冽的杀意从拉薇娜身上源源发散,狱寺隼人被她那局面尽在掌控中的傲慢压得喘不过气,整个人被尖锐又危险的气势从头颅贯穿,钉死在原地,再也动弹不得。
“我知道你们在打什么算盘。”
拉薇娜像是最终无可奈何地被狱寺隼人的叛逆给激怒了,她的眼睛里那片浓郁的绿色渐渐漫出猩红,温润饱满的瞳仁也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刻薄冰冷的兽样竖瞳。
“是在等待救援,拼命拖延时间吧。”
她一语中的。狱寺的神色更加紧张凝重了。
事到如今,狱寺隼人也多少明白过来,眼前的拉薇娜或许真的不是他的母亲了。承认这件事令他痛苦。情绪在大喜大悲间跌宕起伏,却不得不忍耐,隐藏在刻意的冷静之下。
悲哀和愤怒,庆幸和失落……
自相矛盾的一切烧灼、煎熬着的神经,狱寺隼人那双漂亮的绿眼睛里也氤氲出了血雾,眼底红得近乎滴血,但他仍然保持着高度警惕的沉默。所以,当拉薇娜的空气触手从他身后,无声无息地缠绕住他脖颈的那一瞬间,他才能及时跳开,逃出陷阱。
“为了吸血鬼放弃生命是不值得的。”拉薇娜轻声蛊惑。
“那是十代目——”狱寺隼人忍着胸腔里的所有痛楚,“为了他值得!”
被拉薇娜的空气触手追逐着在这高层公寓的天台奔跑的狱寺隼人大声道。
“他只是候选人之一罢了。”拉薇娜似乎直到现在也没有搞懂狱寺隼人的想法,“谁都有可能成为彭格列家的十代目……如果隼人听妈妈的话,隼人也可以成为彭格列的首领,呐?”
开阔的天台上并没有什么障碍物,有助于狱寺隼人避险。他一个助跑跨步,跳到了邻近的大楼。两栋楼之间有两层高度差,拉薇娜待在原地是没有办法看到狱寺隼人的。视野无法捕捉到踪迹,张牙舞爪的空气触手自然也失去了目标。拉薇娜不得不走到天台的边缘,垂眸向下看,视野一清二楚的下方楼顶又哪里有狱寺隼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