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地前辈?”
“没、没事,你你你你走吧。”
“……”
“……”
“失礼了。”花笼微微欠身行礼,继续往前。
东地看着花笼离开的背影,圆润可爱的杏眼含着点委屈,他抓了抓头发,又慢吞吞蹲了回去。捡起刚才丢掉的小树枝(花丛里捡到的),在泥土地上继续画圈圈,一圈又一圈,大圈圈套着小圈圈,勉强可以看出来是一个棒球的形状。
画完一个棒球,用左手抹掉,再画。
又画了一个歪歪斜斜的棒球,用左手抹……
“不可以。”干净好听的声音从头顶上方响起。
东地伸出的手停住,猛然抬头,站在自己面前的果然是那个打哈欠的身影!那个眼睛半睁仿佛随时要睡过去的矮小身影!就像是第一天认识的时候,和富丘的练习赛结束,他靠着围栏网蹲在球场的角落,等待着队友离开再去收拾行李时,来和他搭话的人也是花笼君啊!
“花、花笼君,你怎么么么么回、回来了?”东地磕磕绊绊问道。
花笼打了一个哈欠,蹲下来,脚尖踮起来蹲着。身高160公分又瘦弱的他,蹲在身高193公分如熊壮硕的东地面前,给人一种大人面前蹲了一个柔弱无力婴童的错觉。他拿出手帕,握住东地准备再次抹地的手,抬起来,捏着干净的手帕将上面的尘土一点一点擦掉。
“路过。”花笼垂着目光,专注擦着东地前辈的手,“哪怕不是投球的那只手,身为投手也要好好爱护。”
“嘿嘿嘿。”东地心里滚烫,一边傻笑一边眼泪掉下来。他知道,花笼君根本不是路过,而是担心他才特意转回来的,无比确定!因为,花笼君是不会对有困难的投手视而不见的捕手啊。
“东地前辈,请珍惜自己的双手。”
“我、我会……的。”东地快速且用力地点头,像是小鸡啄米般认真。
“好了,等下记得好好洗干净,用毛巾擦干,晚上睡觉前再用护手霜保养按摩一遍。”花笼放开东地前辈的手,轻轻打了一个哈欠。
“谢、谢谢花笼君,谢、谢你,我会、会记得。”
“嗯,给。”花笼递出纸巾。
“啊?哦,我、我又哭、哭了,身为、为前辈真是、是不像样啊。”东地接过纸巾,摊开,仰头,熟练盖在脸上,也将自己脸上的表情尽数挡住,“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是是可以依靠、靠的前辈,也不是、是可以依、依靠的王、王牌投手手。”
“用过的纸巾要记得扔。”
“哦。”于是,东地拿下盖在脸上的纸巾。
“东地前辈,你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花笼轻声问道。
“……”东地默默将已经被眼泪浸湿的纸巾盖了回去。
花笼给对方换了一张干净的纸巾,轻轻盖在东地前辈的脸上,换的过程中并没有去看对方的脸。
“谢谢。”东地小声道谢。
“嗯。”花笼拿出袋子将东地前辈用过的纸巾收起来,打算等会找个垃圾桶扔了,“说不出来或者不想说都没关系,等到可以顺利说出来的时候,再来找我吧,什么时候都可以。”
“……”
“需要我送前辈回宿舍吗?”
东地慢慢摇了摇头,依旧没有说话。
“那失礼了,我先回宿舍,前辈也早点回宿舍。一小时后,我会联络八坂君(花笼邻桌、和东地同一个宿舍),希望到时候前辈已经回到宿舍。”花笼起身,轻轻打了个哈欠,“今晚请早点休息,好好休息,为明天的比赛做好准备。”
说完,花笼转身要走,衣摆却被拉住了。
是东地浩史。
“东地前辈?”花笼停下,转身,看到固执拉着自己衣摆却一言不发的投手,慢悠悠打了一个哈欠,又打了一个,抬头,漫天夜幕里是清晰明亮的繁星闪烁,明天也会是好天气啊,现在吹来的风也很舒服。
吹了一会风,抓住自己衣摆的手没有放开的意思,东地前辈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花笼打了个哈欠,低头,发现对方脸上的纸巾又湿透了,再给对方换一张,换完的时候,他问:“东地前辈,你现在说不出口的话,对你明天登上投手丘的表现会有负面影响吗?”
“不、不会,只要要站在投手、手丘上,我就、就是王!”东地结结巴巴又自信宣布。
“还真是爱哭的王啊。”
“!!!”东地猛然拿开盖在脸上的纸巾,泛红的杏眼瞪圆,气呼呼道,“投、投手丘是我、我的!爱哭哭也是我的!”
“所以,前辈说不出口的话与明天的比赛有关?”
“……”东地连忙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惊恐又慌张看着花笼。
“与白鸥台有关?”花笼进一步问道。
东地已经收住的泪瞬间流下来了!自从关东大赛和白鸥台一战后,一直压在心底的恐慌!当听到夏甲预选第一战对手是白鸥台,第一时间战意熊熊燃烧和喜悦过后的恐慌!当知道正捕手是花笼君后,这种恐慌就彻底压不住了!
因为!
这代表着花笼君明天很可能是首发啊!
代表着花笼君要和白鸥台那几个人渣战斗!
來栖君被投手阿尔杰·维克罗尔恶意几次冲撞的画面、被恶意踩中手腕的画面,桐生君被四棒巴德·古斯塔夫狠狠压倒的画面,戴着防护用具被摔了出去,桐生君的脸被狠狠按在地上摩擦的画面……
每个画面,都像是慢动作一样不断在东地的脑海里重现!
吃饭的时候,上课的时候,走路的时候,训练的时候,泡澡的时候,和高桥、武田说话的时候,和花笼君投球的间隙,甚至是睡梦中,一次又一次,一帧又一帧,在东地浩史的脑海里重现。
来栖君手腕被踩中时,扭曲的脸孔、凸出来的眼睛、咽回去的惨叫、猛然蜷曲的身体……桐生君脸上擦伤后,混着泥土和鲜血的伤口,对自己露出安慰的笑容,带伤上场的坚定背影,再次被撞摔倒的身影……伴随着白鸥台阿尔杰·维克罗尔为首的留学生嘲笑声,这些画面仿佛噩梦一般,在东地浩史的世界里无处不在。
忘不掉!也不想忘掉!哪怕再痛苦!东地也咬着牙一遍又一遍记住每一帧让他浑身冰冷的画面!
因为,那时,他只能无力站在投手丘上看着……
他什么都没能为捕手们做……
要是他的投球不会被打出去,那么白鸥台的人就没有跑垒的可能了,那么来栖君和桐生君就不会受伤了!是的,是因为他太弱了啊啊啊啊!
所以,他哪有资格忘记来栖君和桐生君受伤的画面?死也要记住啊!记得清清楚楚!然后还回去啊!这就是东地浩史这次竞争王牌投手位置的信念,绝对!绝对要还回去!要在投手丘上,将来栖君和桐生君受的苦,用他的投球统统还给白鸥台啊!
所以,在仙台远征的时候,他主动跨出了一步,连和后辈说话都会被吓哭的他,主动去其他学校的人交流!就是为了多一些花笼君交流的机会!尽管在交流结束后,他的害怕积累到压垮自己、瘫在地上起不来,他也不想错过和花笼交流的机会,哪怕一分一秒!
他要变强啊!
他再也不想看到捕手受伤了!
不想看到青野任何一位捕手被白鸥台的人伤到!更何况是他最爱的捕手花笼君?拼上一切也要守护花笼君啊!但是,明天就是和白鸥台的比赛,万一花笼君受伤了怎么办?
怎么办?
只要稍微想象一下那个画面,东地全身就撕心裂肺地疼!不想花笼君受伤!不想花笼君在球场上被恶意冲撞!这样的执念渐渐累积慢慢变质,逐渐演变成一句话。
“不要上场。”
“和白鸥台的比赛不要上场。”
这就是东地一直想对花笼说,但怎么也说不出口的话!他好想跪下来恳求花笼君明天不要上场,那样就百分百不会受伤了,甚至还有将花笼君藏起来的念头。
但是,那样的话,青野怎么办?
丸山君怎么办?
现在来栖君受伤,一军捕手可以上场的人除了花笼君,就是丸山君。害怕花笼君受伤,想要拜托花笼君不要上场,那么丸山君就可以了吗?
怎么可以!
他也不想丸山君受伤啊!
所以,那句心心念念已经成了执念的话,东地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再说了,如果对花笼君说出这句话,不就代表瞧不起身为捕手的花笼君吗?不就代表着身为王牌投手的他,不信任身为正捕手的花笼君吗?那是在侮辱花笼君、是将花笼身为捕手的尊严踩在脚底啊!
说不出来啊。
他真没用。
……
蹲在地上的东地浩史,对着站在身前的花笼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紧紧抱住花笼的腰,将整张脸埋在里面,遮住自己的表情和眼神,哑声:“花笼君,一定不要受伤,拜托了,不要受伤。”代替那句话,他只能说出这个。
“嗯。”花笼回答。
“明天绝对不要受伤!”
“好的。”
“……”
“……”
沉默在两个少年之间、在月色下蔓延。
然后,抱着捕手花笼的投手东地突然失声痛哭,哭得咬牙切齿!
花笼很慢很慢打了一个哈欠,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半睁的猫眼很静也很亮,很亮。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进入第五卷夏甲预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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