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局的情况与第一局不尽相同, 但是比赛的时间却大大缩短,因为奥古斯特的进攻显然从第二局的第一球开始,就变得更富攻击性与冲击力。
第二局, 奥古斯特的球权,以一记正手发侧上旋为开始, 熟知本的削球习惯,奥古斯特的这一记发球非常转却不算长, 其落点大概正好在球网与球桌的边缘线中间, 这也就表示了, 即使这一球在落桌后又飞出球台,其出台距离也绝对不会太远,这也就变相限制了本·诺依曼的削球,虽然,即使不考虑这个, 在接发球的第一板就先搓一板,这也是绝大多数情况下的常态。
本来也没考虑过要上手削球,本一步跨出,身体右./倾,球拍倾斜,胶皮从上而下, 切过小球,在白色的乒乓球上轻轻一抹,以一记正手搓球将该球回击而过。
嗖——
小球跨过球网, 再度飞到奥古斯特的台前,其落点在奥古斯特的反手半台,落点局中,同样不是一个便于拉球的出台球。
然而, 就是这个距离——
奥古斯特一步向左,手腕内拧,手臂的线条在瞬间绷紧,这个距离恰恰是反手拧拉的绝美赞歌!
砰!!
就像是绷紧到极致的弹簧被豁然释放!精准又精悍的手腕外翻为小球附加上了可怖的旋转与力量!本是缓慢的球速在瞬间被放大到顶点,只见那颗白色的小球以奥古斯特的黑色胶皮为起点、向外迸射如一道流星,快狠猛冲地奔向了本·诺依曼的反手一边!
这——
第二局刚刚开始,苏舟的注意力还没完全集中呢,立马下意识地喊了一声“漂亮!”。
这声之后——
场中,本·诺依曼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或者说这一板反手拧拉的确不太好接,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奥古斯特就在第二次触球时率先拿下了一分!以一板反手拧拉直接得分!
这……
这一球结束的太快,解说室内,苏舟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傻愣愣的:“结束了…?”
如果这里还有着另一位解说,一定会犹如双人相声中的捧哏,立马迎合一句:诶,是呢,结束了。
然而,这里只有苏舟一个人,所以,让他回过神来的,不是这个并不存在的解说捧哏,而是场中迅速开始的第二球。
场中,在短短两秒就结束的第一球后,第二球,仍然是奥古斯特的球权,铂金发色的男人将小球高高抛起,再度以正手发侧上旋,紧随其后的就是发球抢攻!
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苏舟这才回过神来:“出乎……出乎意料的第一球!精彩!漂亮!出其不意!犹如自天而降的神迹让人防不胜防!如果让我给出一句评语,那么就是‘这是杀机凌然的、凌冽又美丽的一道弧线’!………诺依曼选手必须要加倍集中注意力了!根据数据统计,仅限于菲克与本,这两位德国三巨头能从奥古斯特的手中,在第一局中就拿下胜利的概率是72.6%,但是从第二局开始,其胜率就如泄洪般坍塌下滑,直接降到了34.9%,也就是说,在仅限于有着奥古斯特所参与的德国三巨头的内战中,最终大比分为4:1的场合占比高达75.2%,4:2则占比22.6%,剩下的才是极为少见的4:3或4:0——从冷酷无情的数据记录上,就可以彰显出世界第一先生那无人可以撼动的绝对统治力!”
又说完了一长串的解说词,苏舟暂时休息了一下,他有亿点点的寂寞,一个人解说的现状真的是太孤独了,如果是和他相性不错的盖文·史密斯在这里,苏舟甚至都能在脑中幻化出三喵解说一定会在此时对他出声调侃,说什么“那么,苏,你想不想去挑战一下这无人可以撼动的绝对统治力呢?”。
如果有人起了这个头,他也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继续直抒胸臆,但是,问题就是现在没有这个第二者啊!如果没有人率先开口,而是孤独一人的粥忽然开始baba“即使现阶段并不可能,我还是期待着能在未来的某一天和奥古斯特对上、并对他造成一定威胁更甚至是——不管这是不是狂妄的大话,你得允许人有梦想吧?”……
苏舟试想了一下他突然开始表决心的样子……
……然后真情实感地认为这个人真是又自恋又神经哦,自我中心意识泛滥过头了吧,明明没有人关心这个问题嘛。
所以,财富密码又少了一条。
赚钱之路阻且长,苏舟流下眼泪,无比心酸。
再回到赛场。
很多时候,往往第一个球的模样就能够间接定义好整局比赛的步调——这句听起来过于武断的话不适用于所有的场合,却绝对适用于如今的情况。
第二局,打从第一个球开始,就仿佛是也受够了第一局赛事里的被迫慢吞吞,从各种弧圈到滑步变向,从滑步变向到各种弧圈,奥古斯特的突袭与攻击性在第二局中体现得淋漓尽致,你看那球,它又冲又狠,又转又凶,奔着本·诺依曼就那么杀伐果断地去了!即使削球这门技术再怎么折磨人,掌握这门磨人技术的也始终是“人”,只要让这个“人”感到了不再那么的得心应手,胜利的天平可不就是会朝着奥古斯特无限倾斜?
不那么得心应手——这就是本·诺依曼在第二局时的直接感受,但是这毕竟不是他第一次和奥古斯特对上了,这种“削起来不顺手”的感觉也称不上是陌生。
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
在第一局里,他就仿佛是乒乓球的主人,无论奥古斯特的拉球来自哪个方向、是正手弧圈还是反手弧圈,当那颗白色的小球来势汹汹地碰触他的胶皮之时,本·诺依曼总是能轻松自在地将这一球长长地削回到对手的台上——在接触到小球之前,追球的道路并不算漫长;在接触到小球之后,小小的乒乓球就像是弱小的鱼,而他的球拍就是让对方毫无招架之力的网,摩擦与控球来的是如此的挥洒自如,和他曾经削过的成千上万个球如出一辙,在引拍下切的那一瞬间,那舒适的削球感就将“我可以控制得住这一球”的胜利宣言传递到脑中。
但是,现在不是了,尽管因为速度与腿长的优势,单说追球这一点依旧算不上是困难,但是在“控球”上的难度却翻几何倍增长。
这当然不是本·诺依曼与奥古斯特的第一次交手,相识近十年,又同为队友,在国家队中,在竞技场上,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他早已记不清和奥古斯特练过多次球、又在正式的赛场上遇到过多少次了……
但是,即使如此——
奥古斯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逐渐——突然变得这么——这么具有统治力的呢?
这个男人就像是一座山,每当你觉得你又进步了一点,可以去试着铲下这个小土坡了——每当这时,当你真的拿起了铲子,兴致勃勃地走到了“小土坡”的面前,你却又一次地发现,这哪里是一个土坡,分明和几万年前一样,它始终是一座又高又大的山,山躯陡峭而无边无际,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与你的成长而被风化成坡——甚至还变得更加高大,即使你仰断了脖子,也完全觑不到腾云之上的顶端模样。
奥古斯特就是这样的一座山,你可以触摸他,甚至可以锤他、踹他,还可以用坚硬的工具凿下几块碎石头,却始终无法真正地撼动他。
曾经的本与曾经的其他人一样,并不认为奥古斯特·沃尔夫是一名无法超越的球员,但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不止是他,就连一向心胸开阔的菲克,也渐渐默认了“奥古斯特是无法战胜”的这个事实,这样的事实在岁月的历练下成为了乒坛内部的不变真理,无数的球员纷至沓来,皆成为了真理之下的垫脚石。
即使同为德国三巨头——或者说,就是因为本·诺依曼的世界排名长期稳定在世界前五,且有着德国三巨头这个名号,所以他才是那一块更为具有说服力的垫脚石。
此时此刻也如出一辙,在第二局开始后不久,本就又感到了那种熟悉的无能为力,明明奥古斯特的拉球动作并没有什么变化——这是当然的,乒乓球的击球动作一共就只有这么几种,单看动作,所有的一切都是大同小异——但是,当他的球拍再度碰触到那颗白色的小球、准备自上而下引拍下切之时——
——好冲,好转,仿佛要控不住球。
——好转,好猛,似乎要压不住球。
——可恶,接球时的感觉就不对,这一板子削下去,削球的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