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苏舟,那些事情都没你重要。”
苏舟的哭声一停。
然后嚎啕大哭得更厉害。
所以苏舟就更难过了,这样的说法,这样的打算,这不就是——不就是——
……现在的贺铮都能为了苏舟而果断退役了,那么,为什么,过去的苏舟却不能为了贺铮、在“苏舟”十八岁的时候就果断退役、奔向足坛呢?如果、如果“苏舟”真的能那么坚决——真的那么那么的坚决,难道,还真的有人能挡在“苏舟”的面前,打死“苏舟”也不让他退役吗?
这是一个法治的社会,所以当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苏舟其实是完全可以在他十八岁的那年就退役的,只要苏舟真的下定了决心的话。即使还要考虑到现实的状况,即使还有着各种各样的确切存在的不同——比如两个世界的颠倒设定,比如做了这个决定的现代进行时的贺铮已经三十一岁,而身为那个过去进行时的苏舟在当时还不到十八岁——即使还有着那么多客观事实上的、必须考虑到的不同,即使如此——即使如此——
……忽然升起、排山倒海般的负罪感,压的苏舟快要喘不上气。
——贺铮能做到而苏舟做不到,单说这一点,就足以让无数的虫蚁去咬他的肉,喝他的血,把他的心脏啃的一点都不剩。
这是很好讲通的一个逻辑吧:贺铮难道是个没担当的人吗?难道只有苏舟自己,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存在的、责任感强的人吗?
不是了,当然也不是了,所以——
所以苏舟的哭声一停。
然后就声泪俱下的哭得更凶。
贺铮又想碰苏舟。
依旧被粥摇头哭拒。
贺铮只能又收回手,他其实很想再度把抱起苏舟,让小朋友跨坐在他的大腿上,但是小朋友很不配合。
贺铮其实是真的没想到的,苏舟竟然对他想要退役、然后去乒坛当队医这点反应这么大。
贺铮想过苏舟的反应会很大,也想过估计全世界的人都会以为他的脑子被驴踢了,但是他是真的没料到苏舟的反应会这么夸张。
太夸张了,夸张到吓到他了,恨不得能赶紧抱抱他再亲亲他。
但是他家小朋友不让抱也不让亲。
那就等等吧。
贺铮耐心地讲啊:“苏舟,作为一个前锋,在三十多岁的时候退役,也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
屁咧!
苏舟哭哭啼啼指出来:“不,就是很奇怪,一般都是要在三十二岁前后离开顶级俱乐部,然后去养老的联赛踢到三十八岁左右再正式退役——但是蒸蒸你保养的这么好,状态那么棒,明明还可以再踢好久好久,真的是好久好久,所以你怎么能——怎么能就这样退役了呢qaq——”
苏舟越说越委屈,越说越委屈,像是贺铮做了什么天大的、对不起他的事情。
听听,委屈的宛如失了智,连“蒸蒸”的称呼都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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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sp; 贺铮就很不解:“对,理论上是这样,可是实际操作上当然可以有多种变化——我说了,苏舟,那些事情都没你重要,不要露出这幅表情,我就是因为你才有了这个想法,你实在是无法让人放心。”
呸!还是放屁!
苏舟打了个哭嗝,在贺铮不赞同的眼神中哭哭啼啼直接开骂:“听你胡说!你都是在避重就轻说屁话!你明明那么热爱足球!你怎么可能不踢球啊!”
避重就轻的是谁啊,贺铮就觉得苏舟很不讲道理,他又一次地试着去抱抱自家小朋友,然后被苏舟一巴掌继续哭拒。
行吧,再等等。
贺铮收回手说:“我是很热爱足球,我热爱它,已经爱了三十一年,并且也将在接下来的岁月中继续爱它,但是这和我想退役有关系吗?我爱足球,足球也为我带来了更多的爱,我并不觉得我欠了足球什么,也不觉得足球欠了我什么——既然你出现了问题,你又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是可以把你的实际情况告诉其他人,但是这只会让你之前的努力都化作无用功,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而不会变得更好,基于这些既定的现实基础上,基于我真的无法放心让你一个人这么下去的基础上,我觉得我在这个赛季结束后退役、然后去国乒队当一名能时刻看到你的近距离队医,这真的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是啊,这当然很好了,这不就是粥曾经设想过的Happy Ending吗,粥想出来的道路能不好吗。
苏舟自己想的时候是很好,但是让蒸蒸这么做,就让粥很不开心了。
又是一个哭嗝,嗝得苏舟脑门一震,恍惚间,似乎也多少——完全明白了曾经的铮哥完全不能赞同他在退役后转战足坛当后勤的打算。
……所以说,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怎么能这么这么的乱啊。
苏舟哭着哭着就觉得大脑彻底成了一片浆糊,麻花啊、乱麻啊、被猫咪蹂./躏过的线团啊——随便怎么比喻,总之,苏舟的大脑里啥也没了,就是空白一片了。
苏舟觉得他应该想些什么,但是无论他怎么努力地去想,却始终找不到方向。
是啊,他连【此刻的自己该想些什么】也不知道了,连【应该】的定义是什么也被模糊到不存在了,脑子里全是一片浓到看不到五指的雾气,雾气窜进了他的嗓子,让他连呼吸是怎样的都快不明白了。
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着不明白——
苏舟的哭声终于小了一些。
又一次的,贺铮试着伸出了手,试探着、小心翼翼地接近着。
这一次——
温热的指腹触上了湿润的眼角,贺铮终于触到了苏舟的脸,苏舟终于没有拒绝贺铮的接触。
然后贺铮的行动就很雷厉风行了。
管他家小朋友是没来得及反应、还是真的情绪平缓了呢,总之,既然碰到了,还是先抱过来放到腿上再说吧。
说得多不如做得多。
贺铮就立马托起苏舟的腰,就着两腿跨开的姿势,让苏舟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刚洗完澡,水都没擦干,又哭的这么狠,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小朋友的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
唉,哪里像个世界冠军了,分明是一碗哭包粥啊。
温热而轻得过分的吻落在苏舟的眼角。
“别哭了吧。”
贺铮吻去那些已经落下的、正在落下的眼泪。
那口气又无奈又沉重,也不是一种命令或安抚,而是自小到大的叹息与娴熟。
“小朋友,别哭了吧,都这么晚了,第二天起来,要是你的眼睛肿了,你躺在床上,去给你弄热毛巾的人还是我啊——打个商量,就当体贴一下我?”
体贴什么啊体贴,苏舟既不说肯定,也不说否定,大哭后的双眼有些凝不起焦距,他缓慢地伸出了双臂,也不与贺铮对视,就那么慢到过分地绕过了贺铮的脖颈——
错开的双手再次交叠在贺铮的颈后,苏舟把脸深深地埋在贺铮的肩窝里,时不时地抽泣两声,再抽泣两声,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是渐渐步入了平静。
平静,平静,好久好久的平静。
贺铮抱着他,不敢动。
不敢动了半响,蒸蒸的肩膀麻了。
贺铮想了想,侧头问:“小朋友,还醒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