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又飘起了雪, 落在地面上还没来得及化开便被新的洁白覆盖,叫车轮碾出吱吱的声音。
赵曦月此次出来算是微服,并没有坐她公主的玉辇。她来时不声不响, 离去时也没有什么动静,连个送她出正门的人都没有, 一行人登上马车,便静静地走了。
“殿下, 您在谢府进了不少点心, 要不喝点茶解解腻吧。”青佩觑着赵曦月,小心翼翼地问到。
在谢府时还没什么, 上了车之后便一声不吭地望着窗外发呆,着实不是赵曦月一贯的风格。她又不像行露那般了解公主的心思, 只得小心伺候着, 免得自己说错了话, 惹了公主心烦。
见赵曦月没有回应, 她迟疑了片刻, 正想问问是否要“顺路”去趟书局, 却叫谢蕴的一个眼神止住了话头。
这趟来得轻便,大冷的天赵曦月自然不会答应让谢蕴在车外随行,反正车里还有她这个伺候的,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谢蕴上车同行了。
知道这位谢大人或许比自己更清楚公主的喜好, 青佩不作他想, 乖乖闭了嘴,坐在小杌子上给赵曦月煮茶。
谢蕴抬手轻轻抚了一下赵曦月的发顶,低声问道:“殿下在想什么?”
直接地让青佩差点手一抖将茶壶打翻了去:哪儿有人会直接问话的?
莫怪行露一提起这位谢大人就忍不住要叹气了。
听见他的声音,赵曦月恍惚的思绪才归了位,她抿了抿嘴角, 垂眉把玩着腰间的穗子,声音闷闷:“我在想我今日是不是做了多余的事。”
“殿下做的事,怎会多余。”谢蕴回答地毫不犹豫。
快得让赵曦月都默了一瞬。
这话换了旁人说,她一定会觉得过于油腔滑调,可从谢蕴的嘴里说出来,便透了股坚定与理所当然。
“六皇兄说谢温瑜看起来笨嘴拙舌,内里其实比谁都能言善辩,一张嘴就能将闺阁里的小姑娘骗得团团转。”赵曦月抬脸冲他皱了皱鼻子。
谢蕴的眼尾便微不可见地动了一下,“微臣从未骗过谁。”
“我知道。”赵曦月半仰着脸,笑得眉眼弯弯,旋即又转开视线,“今日我本想好好为温瑜哥哥出口气的,没想到……”
没想到见到康氏歇斯底里的模样,她的心不期然地就被刺痛了一下。
小小地,刺在她的心尖上。
有时候她自己也很迷茫,当年那个零零碎碎的梦究竟是什么。醒来时她明明还是那个无法无天的公主殿下,可那种如履薄冰,那种劫后余生的庆幸,都清晰地叫她无法忽视。
让她时常忍不住想,如果她继续执着地追逐着母后的目光,是不是真的会迎来那样的结局?
哪怕她无数次地让自己不要多想,可当午夜梦回,黑暗中总有熟悉的窒息感死死缠绕着她。
所以尽管知道康氏承受的痛苦与想要的结果同自己全然不同,但当看见她的目光蓦然暗下之时,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心软了。
她的语气有些懊恼:“去时我都想好了,谢大人必定不会同意你的事,到时候我在旁边坐着也不需要干啥,吃吃点心喝喝茶就能叫他顾忌,到时他心里老大的不愿意都得照你的意思办。没成想被这么一岔,什么事都没干成。”
一时间没人应她的话,却有一只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而后微微收拢,将掌心的热量透过手背的皮肤一路传到了她的心头。
“殿下惦记着微臣,微臣喜不自胜。”收到她看过来的视线,谢蕴平静道。仿佛为了证实自己的说法,覆在她手背上的手又收紧了一些,将她的手整只包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