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玄金大门消散,天边掠过的夜风回荡在雪原上空,呜呜咽咽如同女子啜泣。
曲萧然眼神忧伤地看了一眼大门消失方向,在女人吩咐声中,搀扶她回了内城的城主府中。
正厅内灯火通明,两排弟子垂首站立。
程芳妍软软靠在首座上,面色像是疲惫了许多,身后垂下的青丝也渐渐染上霜色,不一会儿白了满头:“快、快把阿离带过来。”
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队伍中的牧染忍不住迈出了一步。
身边的曲萧却伸手,将人拽了回来。
夫人决定的事没有商量余地,他们受制于人,贸然出头不过找死罢了。
这一幕没有被人发现,因为正厅内突然踏入了一人。
“不用去找,阿离已经来了。”
白金色斗篷在灯火中流光醒目,簇拥着一张雪白秾艳面容,花无离闲庭散步般来到正厅站定,嘴角含笑,猫儿眼却是泅着一抹寒意。
“好孩子,快过来。”程芳妍一手支颐,露出的半面精致脸笑容和蔼,朝他招了招手。
花无离却不动,而是道:“阿离最近有些疑问,正想向夫人请教请教。”
听到他的称呼,程芳妍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不过她刚刚完成了大计心情不错,倒也有耐心同他周旋,下颌轻点:“你说。”
“敢问夫人,打开蛮荒入口的那副白骨,是何人的?”花无离眼中寒意越重,嘴角笑容也就越灿烂,“听闻玄陵第三十六代弟子花寂窃取宗门秘宝阴阳笔,想划掉妻子生死簿的名字,让亡妻死而复生。如果没猜错的话,唯一沾上仙器阴阳笔的骸骨,就只有这亡妻了。夫人,你说呢?”
程芳妍倚靠在座背上的脊背略挺了些,偏头看他,表情堪称赞许:“阿离果真是聪慧,自己母亲的骨骸都能认出。可惜解开蛮荒入口仓促得紧,要不然,还能让你们母子好好聚聚。不过,之后也不迟。”
她话中蕴含的血腥令两排弟子越发低头,后槽牙发冷。
花无离却面不改色,乍一看两人还挺谈笑风生。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都说灵根移植之法从那花寂开始,可此人原不过是个老实弟子,哪里寻得如此阴邪之法。依我看,这手段倒是和夫人相配得紧。”
亮得可怕的猫儿眼死死盯着她,“所以我爹会犯下大罪,都是受了你的哄骗!”
程芳妍脸上笑容彻底消失了,冷哼一声:“仅凭玄陵几本秘闻都能查到这地步,还真是难为你了。不过阿离又能怎么样呢?”
她朝前伸手,花无离不受控制地朝前飞去,被她狠狠箍住柔弱脖子,强迫抬起头。
长而尖利的指尖划过他骨感的侧脸,“毕竟连你的灵根,也很快都要属于我了。浇灌了十年的血液,应该能坚持很久呢。”
花无离忽然笑了。
先是嘴角翘起,像是碰上了什么大笑话,笑声越来越大,在阒静的城主府上空回荡,莫名有些渗人。
程芳妍半面修罗的脸扭曲一瞬,狰狞的皮肉看着更为可怖。
她收紧手,因呼吸受阻,笑声变作时断时续,“笑吧,你等会就笑不出来了。”
她另一只手缓缓盖上他头顶,想生生抽取灵根。
花无离脸色有些涨红,不由自主地咳嗽几声,耳边隐约响起种子破土的声音,腹部陡然绞痛难忍,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搅乱,还渐渐朝他喉咙里爬来。
他嘴边涌出止不住的血沫,忍住痛意,声音有些扭曲:“咳咳……夫、夫人原来不知道,我母亲死的时候,是、是一尸两命嘛”。
程芳妍的手一顿,朝喉咙爬来的树根也停止了动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血沫泅湿了白金斗篷,犹如雪地里开出的红梅,花无离面色苍白得厉害,勉强露出的笑容中带着嘲讽:“……阴阳笔自然能固神魂,活死人,只不过、我母亲将生的机会留给了我!咳咳,否则、否则缘何我天资卓绝,未及弱冠便至元婴?”
程芳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上露出狂热:“对、对!阴阳既然能活死人去,自然也能充当灵根!快给我!”
她当下不再犹豫,加重灵力,撕裂神魂的痛传遍四肢百骸,一小截莹润如玉的灵根渐渐浮现。
程芳妍的呼吸难重了几分,眼神炽热。
她耗尽心血都未能解决的灵根相斥、以至于只能不断更换的问题,终于、要解决了嘛?
花无离却诡异一笑,身上原本残存不多的灵力陡然暴涨。
察觉到他的意图,程芳妍大惊:“你想神魂自爆,休想!”
大乘期的灵力毫无顾忌地锁住他的神魂,牢牢禁锢在身体内。
正厅内被这股力量掀翻了屋顶,碎瓦残屑四溅,两排弟子狼狈倒在废墟中。
程芳妍眼中却只剩下眼前不断拔-出的灵根。
甚至屏住了呼吸。
只要、只要这灵根属于她,就可以彻底摆脱半魅体这废物羸弱的天资!
她会渡劫飞升,正道的伪君子只配匍匐在她脚边,摇尾乞怜!
就像曾经对她那样。
然而花无离却打碎她的幻想,他声音又轻又柔,像是一个无法逃开的噩梦:“夫人啊,你生生世世,永远也只配当个窃取他人的阴沟老鼠。”
话音落,白金斗篷下的身体毫无预兆地炸开,血肉碎裂一地。
离得最近的程芳妍首当其冲,身上华美的衣裙沾满了红红白白的污秽,仍旧维持着抽取灵根的动作,然而那代表希望的灵根却消失得干干净净。
就在她眼前。
她给自己准备了十年的饵食,甚至不惜用鲜血喂养,只为了灵根的契合。
结果只留下了一身腥臭。
功败垂成。
暴虐的灵力以女人为中心,偌大城池瞬间化作了齑粉,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谢谢小可爱们支持,=3=</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