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珏只知道死而不化谓之为僵, 这人僵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可他看一旁沈凌琮凝重的表情,便知道八成不是什么好东西,忙也摆出一副深沉的表情。
叶君烛背对着两人, 在韶兰骤然变色的神情中继续道:“怨魂侵占活人身体谓之为人僵,你不仅夺了韶兰的身体, 还把她的魂魄囚禁在坟墓的轮回幻境中, 真是好手段!”
季珏听完恍然大悟,他此前还在想,若搅乱小城安危的女鬼真是洛兰所化, 她为何不在第一次作乱时便要了李吉归的狗命好报仇?没想到,从始至终就有两个厉鬼,而眼前这个,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不过, 她又是谁呢?
季珏从记忆中搜索, 皱眉推测道:“莫非是最初与李吉归偷情的那名婢女?”
在李吉归的说辞中, ,
洛兰正是因为他的出轨而气死,那么那名婢女间接害死了夫人,显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不过这个说辞也站不住脚, 从洛兰的幻境中来看,她很大可能分明是被李吉归密谋害死的。
然而, 叶君烛点头又摇头:“她的确是那名婢女, 然而又不是。洛兰在偷情之前, 恐怕就已经死了。”
季珏眼睛冒起了蚊香圈, 这都什么跟什么,他怎么听不懂?
而挺着肚子的女人表情难掩惊慌,却还是讥讽出声:“胡言乱语!”
倒是沈凌琮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 这厉鬼早就抢夺了洛兰的身体,然后借着李吉归偷情的机会,顺理成章让洛兰“气死”下葬,却又暗中杀了婢女,化作她的面貌取而代之?”
季珏捋一捋思绪,想到了盲点:“不对,如果她一直用的是洛兰身体,那李吉归怎么可能没发现?!”
毕竟两人还夜夜笙歌,洛兰手腕那么明显的疤痕,李吉归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嗤,你指望一个鬼迷心窍的人,还能有什么神智?”叶君烛嘲讽一笑。
季珏瞥了眼地上李吉归青黑如僵尸般的眼底,打了个寒战,难怪说这人怎么老的如此厉害,原来都是被女鬼吸了精气,还真是字面意义的“鬼迷心窍”呢。
“喂,你们到底说完没啊,人都要跑了!”沈凌琮操控着红鞭阻止韶兰逃离的脚步,灵力和黑气缠作了一处,搅得小佛堂孤悬的佛幡上下乱飞,桌案倾倒。
打斗间,他见两人说个没完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不禁没好气地出声打断。
“不怕,她不过筑基修为,沈师弟你可以的。”季珏不紧不慢道。
韶兰出手时,季珏便感觉到修为低微,因此便没放在心上,依然悠哉悠哉听小师弟解惑。
异变就发生在此刻。
季珏话音刚落,原本躺在地上的李吉归忽然挣脱绳索,枯瘦的指爪冒着黑气,朝正好背对着他的沈凌琮袭去,动作快得不可思议。
季珏一惊,大喊一声“小心”。
叶君烛在他出口之际,已经持剑挥向了双眼漆黑的李吉归。
尸气入体太深,他已经完全化作了女鬼的傀儡了。
沈凌琮脑后响起破风声,身体灵活侧身闪过,一道人影刷得从他方才的方向砸落,狠狠砸穿了小佛堂大半面墙壁,掉在了院落中,彻底昏死了过去。
头顶青瓦簌簌掉落,灰尘漫天。
沈凌琮拎着鞭子四处闪躲,气骂道:“你动作小一点会死嘛!”
叶君烛旋身落地,抓着季珏的手退到门外,冷冷反击:“我若慢一点,那黑气可就附到你身体了。”
这女鬼虽然修为不高,但一身鬼气却是阴邪诡谲,若是被附身后果不堪设想。
沈凌琮不好发作,冷哼一声,在摇摇欲坠的房间中挥鞭正想缠住那女鬼,谁料趁着刚才他的分神,韶兰竟不知不觉退到了佛像边,在红鞭缠上她的最后一刻,女人挺着肚子的臃肿身形跳入暗道,光华闪过,那尊佛像瞬间没了身影。
沈凌琮惊讶之间忘了逃离,下一刻耳边“轰”地一声,梁柱折断,房屋瞬间倒塌,砖瓦扬起一阵浓烈尘土。
“咳咳”,季珏袖子一挥,裹挟的灵力扇去眼前飞灰,一片断壁残垣映入眼帘。
灰扑扑的破烂砖瓦中,一只手伸了出来,接着碎石断瓦耸动,沾满灰尘的红影窜出,沈凌琮灰头土脸,沉着声表情恐怖:“叶、君、烛!”
被他唤的少年也不怕,冷静道:“那佛像中的暗室本来就是女鬼开辟出的鬼域,也是她早就准备好的脱身之法,当务之急还是快去抓人!”
季珏怕两人关键时刻又窝里斗,忙附和:“所以她的鬼域是通向了哪里?”
叶君烛斩钉截铁道:“后山坟场。”
昏暗天空下,三人又踏在了荒僻孤寂的斜坡上。
沈凌琮落后几步,他施了道清洁术,又换了身大红色嵌金丝剑袖长袍,玉冠束发,跟周围的阴冷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季珏挺安慰,如此张扬,女鬼第一个抓得怕不就是他?
沈凌琮不知道他的邪恶想法,立在斜坡上,脑后青丝在一阵阵阴风中飞扬,他皱眉看着下方阴冷的坟场,语气沉重:“这可有点不好办了。”
只见坟场中大雾弥漫,比今早还要浓烈几分,三人刚一踏上坟地,大雾短暂破开,又在身后聚拢,吞噬了三人身形,阴冷的湿气不断往人骨缝里渗入,视线受阻,只能勉强看清周围一两个坟包,半空一群黑沉乌鸦盘旋不去,发出阵阵刮刺般的不详叫声,回荡在阴惨荒僻的坟场上空。
季珏心跳得厉害,紧紧握着手中剑鞘,一步一个脚印跟着身前的沈凌琮。
坟场里的黑泥沾了水,变得黏腻沉重,长靴起落间带上了一层厚厚泥土,脚步声趋近于无,只有他的心跳如擂鼓,震动着耳膜。
走了好一会儿,身后的小师弟忽然开口:“师兄,我鞋上沾泥太多走不动了,你背背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