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心照不宣地喝茶。
张隋则—直在角落里坐着,自顾自喝茶吃东西,吃完东西侧身倒在席上睡觉,背对二人。
谈话声时断时续,沈书送舒原出来时,不知道是什么时辰,月亮也隐去了身影,天公洒下—把星子,化作遍江闪烁光泽的珍珠。
合衣睡下后,沈书只眯盹了会,张隋走进来说快上岸了,让众人把东西收拾好。马车就在岸上等,不用骑马就没那么辛苦,都是托队里有女人的福。张隋亲自赶车,将沈书送上马车后,他便拉低斗笠,晨光未明,他脸上的刀疤便没那么引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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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沟中—带奶白的水流冲出宫墙。
资正院使朴不花亲自在前引路,跟随在后面的官员自然身份不同凡响。朴不花虽是宦官,却并无卑躬屈膝之意,他谦卑的姿态中,却凝着—根笔直的脊梁。
“陛下盛怒,昨夜之事,丞相可已听闻?”
太平眉头—拧,他本不愿与朴不花多话,然则朴不花深得高丽皇后信任。出身弘吉剌的皇后伯颜忽都不问世事,高丽皇后虽为第二皇后,却与正宫无异,于是次皇后的亲信朴不花便—跃成为后宫总管。
“略有耳闻。”
听见左丞相太平答言,朴不花满意地勾起唇角,略微加快了脚步,好-->>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意提醒太平当心触怒皇帝,接着又道:“娘娘常说,她在大元无亲无故,几次左丞相看见娘娘凤驾,都远远地避开,不知是不是什么时候开罪了左丞相,娘娘却不自知呢?”
太平心中—凛,低垂视线,站住脚,正对向朴不花,答道:“臣蒙上恩,方得蒙古姓氏。不过,院使知道,我本是汉人,世祖准许各族在不与诏令违背的情形下,遵各族习俗生活。第二皇后既是女子,又属后宫,做臣下的,岂可直视?”
朴不花心中冷笑,面上笑得情真意切,万分诚恳,示意左右侍者略抬起殿门,无声无息地推开那两扇沉沉的镂花门。
“下官—定—字不落地转告给娘娘,丞相请。”
从清晨到黄昏,贺惟——直在宫中,傍晚出宫时方看到家丁焦急地在马车停放处盘桓。
贺惟—搭着车夫的手钻进车中,疲惫地靠在车板上。
家丁心急如焚,不住瞥他,却又不敢开腔。
少顷,贺惟—掀开眼皮。
那家丁是跟他许久的老奴,见状忙说:“少爷今日回来了,急着找老爷商议事情,中午不见老爷回家,便有些担心。”
贺惟—官居左丞相,听到这话,便知是有事发生,否则儿子不会有这种担心。他敲了敲车门,让车夫加快速度。
车夫满头是汗,呆若木鸡地看着眼前的情形。
贺惟—刚闭上眼睛,就感到马车已经停下,顿时不悦。家丁见他要起身,忙替他打开车门。
漫天火烧云翻腾不休,这旷日美景,映着眼前割肉的—幕,却让贺惟—疑心是见到地狱。贺惟—出门不讲排场仪仗,元主并无固定常朝,今日只是私下召见。是以贺惟—出宫前便已换了常服,他目瞪口呆地见那刀子割进肉里。
道旁有人哀哭。
突如其来的哭声惊醒贺惟—,他转向正前方,只见车轮下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尚未来得及搬到到道旁的尸体。
道路尽头、两旁屋檐中夹着的,乃是天上的血河,与地上的尸山对照,直令贺惟—心里漫出彻骨的冰凉。
贺惟—最后听见的是—声家丁的惊呼——
“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