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亭造于唐,历数代风雨,彩漆与石画早已风吹雨打去,春雨绵绵不尽,官道上杳无人迹。
吴祯走近后,瞥见亭里有两个人,脚步略微顿。
正在此时,纪逐鸢已看见他,大步走上前来,朝吴祯跪下。
“大人,卑职兄弟,幸不辱命,除隆平城防图,卑职带来了苏同佥的水军列阵方案及破解之法。”纪逐鸢任凭吴祯扶他,始终不肯起身,又道,“自离开应天,多得将军信任相助,卑职兄弟誓死为吴大人效力,此生难报大人恩德万,但请大人受卑职拜。”
吴祯缓缓直起身。
纪逐鸢以头杵地,朝吴祯磕头。
高荣珪从旁看着,不禁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纪逐鸢并未告诉他会有此举,而高荣珪也想不到以纪逐鸢的脾气,竟会对人低头。番话也说得知进退,难免心中狐疑,难道是出发前兄弟商量好的?
“好,好,快起来。”吴祯双手握住纪逐鸢的双臂。
四目相对时,吴祯长吁口气,眼眶略有泛红,手指点了下高荣珪。
高荣珪便上前:“卑职高荣珪。”
吴祯嗯了声,把住纪逐鸢的手,在石桌旁落座。
纪逐鸢等吴祯坐定,自己才坐下,向高荣珪使了个眼色。
高荣珪走出亭子,去树下躲雨,好让纪逐鸢和吴祯说话,从树下再望过去,高荣珪不免有点吃味,吴祯待纪逐鸢,隐隐便像对子侄般亲切。他抱臂望向另侧,看见吴祯原来也带了个人,那人在更远处牵马。因天色已黑,若不留神看,还真发现不了。高荣珪摘了片叶子叼在嘴里,忽然脸拧作团,呸声连唾沫把树叶子吐了。
“除这几招,苏同佥没别的阵法,战船足有三千,都是艨艟巨舰,不全是隆平的船。”
吴祯点头:“张士诚投靠元廷,财力物力,与从前自然不同。”
“除去杨完者之后,达识帖睦迩隐有依附之势,暗地里帮忙借调各地兵马战船,助力不小。”纪逐鸢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
“找什么?”
纪逐鸢难得脸上泛红,像在夫子面前犯错般,不大好意思地说:“忘带纸笔出来,总之以卑职的愚见,以少敌多,得打得灵活些,最好是趁苏同佥列阵未稳,组织全军,利剑般直插敌军心脏。分为两路或是三路,当中的路人多,制造威势,锣鼓齐鸣地上阵,苏同佥得到的线报,是守城兵力不足,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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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祯不动声色地静听纪逐鸢说话。
“见到这支,他必然以为这就是主力,来不及列阵,便会号令全军集中歼灭。待将水军诱上岸来,先以弓|弩手射杀,给苏同佥个下马威,两翼人数众多,他为人自大,必会以为线报有误,仓皇逃窜。另派小股人马追击,主力取胜后便登船抓人抢粮。”
“船上粮草如何?”
纪逐鸢意味深长地说:“张太尉何时遣过饿兵?”
吴祯站起身来,负手踅来踅去,脚步显示出他心里激动,他旋即站定,又有个疑问:“苏同佥派你侦查,打完这仗,你可是会被问罪。”
纪逐鸢:“这就要请大人帮忙了,速派小股人马分散在江阴四周山坳中设帐。”
“何解?”
“苏同佥恰好派了个自己的心腹,我让晏归符与他先去秦望山,这样我军就有时间布个疑阵。”
吴祯当即会意,而且事不宜迟,但他尚有些疑虑。
“你的意思是,还不打算回来?”要是此计成功,苏同佥只能拿自己人问罪,纪逐鸢自然是先同晏归符商量好,让窦寻去出这个头,而且定已想好了脱身之法。
且苏同佥吃个败仗,再要定别人的罪,他自己是统兵元帅,必是全责。于是吴祯只能得出个结论,纪逐鸢并无破釜沉舟的意思,真是想跑了,就不必费心周全。
“我弟说张士诚对江阴耿耿于怀,是志在必得的,卑职猜测,要是战不成,只要没有把他彻底打趴下,他也许还会来。江阴是道大门,必不能失。”
“主公命令我兄弟闭门守城,既不许江阴城中人出入行商,也不许主动出击,叮嘱高筑城墙,架设防御,要是丢了江阴,我们兄弟,说不得要提头去见了。”吴祯半开玩笑地说,“也算你救我命。”
纪逐鸢忙后退半步,朝吴祯作揖,道:“便没有卑职通风报信,二位吴将军也必有应对之法,卑职亦是私心……”
不待纪逐鸢把话说完,吴祯用力拍了两下他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