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叫你看三国,贤弟,愚兄是特来同你辞行的。”罗本披头散发,脸上虽无眼屎,却显然也是刚起床。
原来罗本还有个师父,近日打听到在杭州,他便托人带信过去找。
“总算是找到了。”罗本一拍大腿,“前些日子你去杭州,早知该叫你带一封信,让我师父见见你,他最喜欢同少年人交朋友,见了贤弟一定心生欢喜,恨不得再收个关门弟子。”
“你还有个师父?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别也跟穆华林一样是个高人,沈书疑神疑鬼地想,搞不好罗本来隆平,也是有什么任务。
但罗本确实十二个时辰不出园子的大门,成日闷在屋里奋笔狂书。
“嘿嘿。”罗本挠了下头,“我师父写书,可比我耐心多了,我这人耐心不好。师父毕生之力,都在写一本奇书。”
“你写的也挺奇怪,罗兄,切勿妄自菲薄。”沈书嘴角抽搐,你师父应该没写什么画上的妖怪,动不动能飞天遁地,拿纸人纸马对战千军万马之类的事儿。
“他正在写一部旷世奇作,改日你到杭州,让你看看。比我写的要好多啦,我师父写了一百单八名好汉,个个都有独门绝技,绝不重样,都是英雄。照我说,这书最合适给农民军兄弟们看。”
要说罗本此前拿来给沈书看那本平妖传有什么毛病,便是有时人物过于跳脱,不像真的,像拉拉杂杂唱大戏的。不过罗本年纪还轻,爱结交江湖朋友,将来浪迹四海,定然还会有不少奇遇,正可让他拿来写成纸上的人。
罗本说走就走,连午饭也不吃,留给沈书一沓尚未写成的平妖传,说到了杭州会给沈书写信。
江上清风扑面而来,两岸垂柳已经摇去无数黄叶,桑树褪了墨绿,带点浅棕颜色。
送走罗本后,纪逐鸢骑马带沈书在城外溜了一圈,晚稻已经结穗,遍地金黄。
城里河边沿街有人揣着袖子在卖河鲜,纪逐鸢去买河鲜,沈书便下地来牵马,九月初,街面上的人比正月来时更多了不少,依然有流民坐在道旁,离得不远处便有数十人挤做一堆,人们身上的冬衣里爆出芦花,风一扬便吹得满街都是,大部分流民都没鞋子穿,就是有鞋子也都磨破了,鞋洞里露出漆黑的脚趾头。
纪逐鸢提回来两条鱼,将鼓鼓囊囊的胸膛往前一顶,沈书笑了,从他怀里摸出一包炸鱼。
纪逐鸢把鱼挂在马鞍旁,从沈书手里的纸包里拿出鱼喂他,分出一只手同他牵着。
骑马的人本就少,放着马不骑干走路本就稀奇,还都是青年才俊,尤其沈书生得眉清目秀,纵使没有穿锦衣罗,文质彬彬宛如一杆修竹,便足叫女儿家望之心动。
他身边的纪逐鸢则高大如同在隆平府里佩戴兵器,潇洒来去的太尉府亲兵,唯欠一身铁铠。
只不过纪逐鸢威势逼人,无人敢一直盯着他二人看。
暗处的一双眼睛收了回去,一行八人离开隆平街头。
“少主。”费马等候多时,见到人立刻呈上来一个纸卷,费马看了一眼纪逐鸢。
“这什么?”沈书当着纪逐鸢的面拆开那纸卷,顿时脸色一变。
纪逐鸢拿过去看了一眼,皱眉道:“什么人送的?”
“射进来的,属下追出去时,已找不到人了。要射进这间院子,要么人是神不知鬼不觉潜进来伏在墙上,寻隙射箭,要不然就是臂力惊人,我是先追出去,没有追上,才回来拆下的这个纸卷,箭在此,没什么特别的。”费马拿起桌上那支箭。
沈书看了看,没有任何记号,就是普普通通的一支箭。
“我们大张旗鼓找了四天,城防营都知道沈家丢了个孩子,消息当然会不胫而走。任凭什么人都可以送来这样一张字条,哪怕要去,也不该你去,应该让康里布达去。”纪逐鸢面无表情地说。
费马摇头:“要能从前院不惊动任何人将这支箭射进来,实在并非任何人都能做到的事,只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或者按照约定的时间,由在下带人去柒星塔会会来人。若他们真是来送还孩子的,想必不会为难。”
“送孩子是其次。”沈书道,“只是送蔡柔回来,直接送来家里即可,既然能找到这儿送这么一封信,指名道姓要见我,那必然是要见到我的人,才肯放人。”
“不去。”纪逐鸢撕碎字条,随手一扔。
沈书看他一眼。
“至少得等康里布达回来。”纪逐鸢作出了妥协。
沈书:“康里布达既要找回他妹妹,以他的为人,也不愿意我冒险,只是让他为难,解决不了问题。如果对方拿住蔡柔来找我,那也是蔡柔出走在先,但我们被盯上已经不只一日,竟无人察觉。”
费马羞愧难当,当时就要请罪。
“对手比你高明,这不怪你。”沈书略一沉吟,“他们要盯,今晚闭门后,在竹林里挂一盏灯,撤去守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