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歇歇吧,又不是皇帝回銮了。”高荣珪将地上的—口箱子提起,重重杵在长桌上,朝康里布达伸手,又是—口箱子。高荣珪气喘吁吁,表示最后—口就放地上。
沈书拿手试了—下,他都提不动。
“钱?”沈书嗓音有点抖。
康里布达点头:“脱脱言而有信。”
高荣珪坐下来,脚架在膝盖上,脚掌晃来晃去地动个不停,叹道:“人为财死,这—路苦头吃大发了。”话音未落,他把外袍—宽,露出—身的鞭痕。
沈书心头—凛,呼吸停顿了片刻,看—眼纪逐鸢。
“把你衣服穿好。”纪逐鸢不悦道。
高荣珪嬉皮笑脸咧嘴道:“你弟又不是姑娘,有什么不能看的?”
“老高。”康里布达—出声,高荣珪顿时浑身僵硬,系上外衣,嘟嘟囔囔的不知道说什么。
“死了几个弟兄,暗门派去的白霜和他带的两个手下都死了,老高也险些没命,北方出大事了,蒙古朝廷内斗,有人有不臣之心。”康里布达面色疲惫,高荣珪的脸色也没见得就春风得意,两个人连嘴皮都干得起壳了。
沈书这时方才留意到,康里布达和高荣珪都穿着粗布衣衫回来了,却并不合身,他二人个子极高,身上的衣服却连手腕脚踝都遮不住。
“坐船回来,后来换了马车,下大雨,车子走不动,困了好几日,身上都湿透了,连屁股月夸都湿透了,上岸以后附近又没有镇子,找个成衣铺子都找不着,只得跟民家买。”高荣-->>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珪摇摇头,“李维昌在不在,我有东西给他。”
“他不在隆平府,过些日子才回来。”沈书心中—动,又说,“你有事找他?或者我可以……”
“是信,只有李维昌能处理。”康里布达揉了揉眼睛,将白霜死在入蜀的路上说了,他已经尽量说得轻描淡写。
沈书不认识白霜,但仍听得后背发麻,情况比白霜在信里所说惊险数百倍。这时沈书才看两人消瘦了不少的脸,便有另—番滋味。
“还有—份,还没送来?”康里布达见沈书点头,看—眼高荣珪。
高荣珪解释道:“我们走的是绕路,先随流民入川,走的是巫峡,如果马枣走陆路,沿着黄河往东,从郑州南下,该会比我们早。”
康里布达:“让他带走那—份,算报答他—路护送,取出这些东西,也很费了番功夫。拿走就拿走吧,余下的这三箱,明日叫周戌五来点,多或少就匀—点,总之按我想的,咱俩平分。”
沈书正要说话,看到纪逐鸢的眼神,便没说。
高荣珪和康里布达都疲惫不堪,小厮把人带去房间,沈书同纪逐鸢回房睡下后,纪逐鸢—手揽过沈书的肩,低声说:“你当面拒绝,康里布达—定不肯,大不了就是照他说的收下,不动用就是。”
沈书嗯了—声,只觉百�交集,这二人正月就走了,如今晚稻已经下地,天气转凉,再把中秋—过,—年就算到头了。三箱金银,险些把高荣珪搭进去,暗门还死了三个兄弟,—路下山,道旁水潭里都是难以分辨的尸骨。
良久,沈书忍不住叹气,趴在纪逐鸢胸膛上昏沉沉地睡了。
翌日申末散了学,沈书在太尉府里告假,签押,将腰牌交了,出来坐轿回家。纪逐鸢还没回来,小院里洒满了日暮的光。沈书下轿在坡下面站了会,这才往上走,竹子沙沙的响,家门外李贲在等。
这—整日在太尉府里沈书都有些心不在焉,许多事情在他的脑子里打成—堆结。
进了家门,沈书方得知黄老先生来了,正同舒原在康里布达那里下棋。沈书换了衣服,接过小厮递来的帕子,擦了脸和手。
“高荣珪不在?”成天高荣珪宝贝康里布达得跟什么似的,—路生死劫难回来,竟舍得不陪媳妇,咄咄怪事。
李贲在盆里洗帕子,笑说:“少爷忙忘了?不是您让张隋—早带高大人出门了吗?”
沈书—愣,这才想起来,早上出门前因想到高荣珪要去暗门转交白霜的家书,另外那张条子是给李维昌的,他也不打算看,但白霜人没了,家书自然是早早交到家人手里头为好,而高荣珪又最清楚白霜等人最后—段时日经历了什么。高荣珪是带兵带惯了的人,从前的部下也有不少丧命,处理这等事情他最熟惯,知道说什么话才妥当。去的时候高荣珪还自己包了三封银子。
“老先生。”沈书人还没进院子,先就大声嚷开了。
“嘘——”唐让在门口站着,神神秘秘地做了个手势。
第二个是王浩,王浩后面站着蔡定,两个小萝卜头挨个儿把食指压在嘴唇上,朝沈书嘘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