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里布达想笑,强忍住了,这种关头要是笑了,恐怕高荣珪往后都要雄风不振。
数日后小船驶入涪水,抵达顺庆时,康里布达实在不想坐小舟,便让高荣珪去另外雇客船。然而一听要沿大江一直行至江阴,中等大小的河船都不愿走。高荣珪回来同康里布达商量,两人最后决定,索性跟大型的商船一道走,多给点钱,让船老大将左右的房间都空出来便是。
定好船后,康里布达和三只钱箱子先上船,高荣珪到城里去买了干净衣服、顺庆土产,一套笔墨,并两盒油膏子。高荣珪反复同店家确认这玩意就算吃了也不会死,那店家又赠他不少册子,高荣珪把店家拉到一旁,小声同他耳语一番。
店家道:“那大爷您可就找对人了,这整个顺庆,除了小人这儿有,哪儿都没有。”
趁那店家去取册子,高荣珪东看西看的,又买了几样雕琢精美,一看就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玉质物件儿。
“这一对最轻……”店家凑在高荣珪耳边详细告诉他怎么个戴法,有什么妙处。
高荣珪目光飘忽,颇有一点漫不经心,精巧的盒子里装的金环比耳环更小一些,高荣珪的小指头且穿不过去,却各嵌了一颗细小的红宝。
“这不要。”高荣珪要的只是书册,他随手翻了翻,喉咙里便有些冒烟。
店家一个眼色,伙计便去倒了杯凉茶递上来。
“大爷去去火,您是不知道,那些塞外买来的,就好这口。”
高荣珪怀疑道:“这不疼?”
“就疼那么一下,蚂蚁子咬那么一下,余下的就都是……”店家嘿嘿的笑。
高荣珪拧起眉头,喝了茶,半晌,茶在口中变得温热,才脖子一伸吞了下去。
高荣珪回到船上,康里布达叫人送热水来,暂时没有地方洗澡,不过没有关系,上船前康里布达在冰冷的河水中涤净了身体,也洗去翻山越岭的风霜。
康里布达给高荣珪擦背,问他:“去那么久,买了什么?”
“待会你就知道了。”高荣珪深情地注视他。
比起初见那年,康里布达愈发沉稳,依然漂亮,褪去了色目少年的稚嫩,更带着历练与沉淀后的气韵。他的毛发都带着自然的卷曲,看高荣珪的眼神也大为不同。
高荣珪觉得康里布达就是一颗火栗子,剥开滚烫得手掌无法握住的外壳,才能品尝内里金黄的香甜。
“别看了。”康里布达也有点难为情,他不知道为什么。
“那你看我。”高荣珪笑道,“我整个人都是你的,没什么好害臊的。”
十丈桅杆扬起风帆,八翼长橹捣破水面。
舷窗吹进湿润的江风,丝丝凉意缓解了疼痛,康里布达紧抿着嘴,高荣珪却吻上来,被他咬破了唇也不松口。
高荣珪极小声地、反复地于康里布达的耳畔倾诉爱意,直是搜肠刮肚,一辈子的墨水都用尽了。康里布达满脸都是汗,浓眉紧蹙。
高荣珪手拿不稳金环,心里暗骂生意人都是一路货色,为了做成买卖不择手段,什么骗人鬼话都能说得出来。
“继续。”康里布达耳朵通红,像要滴出血来,隐忍地放缓呼吸。
少顷,高荣珪为康里布达涂了药,抱着他在窗边吹风,不住亲吻他的发顶,心里隐隐有一丝难受,他的手指仍禁不住颤抖,但那宛如是一个誓约,一副笼住野马的嚼子,确实带给高荣珪踏实的感觉,这源于康里布达的纵容。
高荣珪心绪随江波翻腾,低头在康里布达耳畔问:“你想不想……”
“什么?”康里布达难得顺从地靠在他的肩头,当听清高荣珪别扭的言语,康里布达先一愣,继而爆笑。
“你不想换一次?”高荣珪诧异道。
康里布达随手拍了一下他的脸,笑意藏在嘴角的弧度里,江上微风,两岸青山,河山无限,俱不如高荣珪的怀抱来得真切温暖。
“现在就很好,以后再说,知道你疼我了。”康里布达揶揄道,怎么也忍不住笑。
“嗯,知道就好。为你命也险些搭上了,笑人痴,当真不知连我也是个痴的。”高荣珪自嘲摇头,将康里布达抱得更紧了些,掀开被子一角看他的伤,一时又心疼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