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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8、三九七

韩林儿险些破口大骂,紧咬嘴唇,憋出一句:“我睡不着。”

“那就躺下。”

韩林儿在榻畔坐了半晌,直挺挺地睡下了,呆呆望着床顶。

“闭眼。”穆玄苍的声音从屏风那侧传来。

韩林儿:“……”他没有闭眼,侧转头看到屏风上乃是一幅秋游狩猎图,窗外廊下挂了灯笼,房里便有微光,他似乎能看见屏风后面那人的轮廓,大概是规规矩矩平躺着,又似乎他看见的只是屏风里遍地红枫,衰草连天,蒙古人的毡帽与纳石失裁制的质孙服。

毛贵所据这处地方,本是蒙古大官的宅邸,院里甚至张设了巨大的牛皮帐篷。据说蒙古官员白天里常常不务正业,早上起来就喝得烂醉,夜晚方醒,伙同十七八个美艳姬妾幕天席地地取乐。

从漷州兵败后,一路丢盔弃甲地回来,就无一日绝了酒宴笙歌。毛贵的军队也似乎被挫败了锐气,近来常常有小队人马冲到城里抢女人钱帛。有人来告,被将领一顿痛打,绑在辕门立威,震慑济南百姓。于是能跑的便找路子想要南逃,军队严守城池,不许百姓出逃,更派人挨家挨户巡查田地织机,凡擅自逃跑,左邻右舍通通坐罪。

韩林儿听说后,派人去叫毛贵,想要同他面谈,三催四请之下,毛贵并不赏脸。韩林儿窝了一肚子火,然而三餐毛贵从不亏待,向来是珍馐美馔,甚至还多送来四位楚楚动人的美女,上赶着要伺候他。

“穆玄苍。”韩林儿唤道。

良久,穆玄苍淡淡嗯了一声。

“我要离开这儿。”

“陛下……”

“毛贵不把我放在眼里,他的志气已经亡了。”

室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更有断断续续的乐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我想我娘了。”韩林儿喃喃道,“穆玄苍,你从没说过你的事,跟我说说你娘吧。”

许久过后,韩林儿以为穆玄苍睡着了,屏风另一侧穆玄苍道:“我爹娘都是被仇家所杀,为了让我逃走,我娘受人侮辱,我爹也只能隐忍。他们在我的夹袄里塞满了宝钞,那天晚上,我不知道自己跑过多少块田地,地里种的什么,我只记得那些叶秆刮在脸上啪啪的声音,我一边哭一边跑,后来因为缺水,-->>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哭也哭不出来了。我整整跑了两天,才敢停下来,因为怕被人抢走钱钞,我用一部分买了吃的,还买了一头驴,那时候我还没有学会骑马。之后我越走越远,足足半个月之后,我加入了烧香会。”

韩林儿心头一凛。

“那时无处栖身,会主让我学些戏法玩意,也跟弟兄们学点招式。兀颜术来时见到我,将我选走了,之后他亲自教导我。”穆玄苍道,“我早已经不记得被我娘抱在怀里的感觉了,在你这么大时,我已经杀过人。离开家后,我再也没有回去过,有一次经过,我也想过去找一下父母的坟茔,但我心里害怕,怕什么也找不到。”

“那个会主是我认识的人吗?”韩林儿隐隐有某种猜测。

“不是。”穆玄苍答道。

韩林儿哦了声,不大放心地点头,点了头才意识到穆玄苍根本看不见他的动作。

“你娘一定是很好看的。”韩林儿轻声说,“你爹应该也是英俊的人。”

“皮相无非白骨,人活一世,或早或晚都得死。”穆玄苍低声道,“陛下睡吧。”

此后二人一直无话,韩林儿对着屏风睡着了,起来时不见穆玄苍的人影,急忙跳下床,扯着嗓子叫他。

直到窗外响起穆玄苍的声音,韩林儿这才冷静下来,他光脚走回去,穿好鞋子,绑上腰带,走到廊下,拧着眉看到穆玄苍在同人说话。

那个人他也认识,是穆玄苍的一个手下,那人看了一眼穆玄苍,穆玄苍背对韩林儿,给了手下一个眼神示意。

手下垂下头,单膝跪地给韩林儿行了个礼。

“你们先说,说完了你进来。”韩林儿烦躁地回到房间里找茶喝,待心平气和下来,忍不住又怀疑起来,穆玄苍跟暗门的手下在说什么。每当夜里,他与穆玄苍睡在一个屋,他总觉得此人是最可靠的心腹,最忠心的臣僚。但当清晨的光照亮大地,就有一个冰冷的声音一遍接一遍提醒韩林儿:就是个江湖客,要钱不要命的玩意,莫要太把他当个人了。那声音属于刘福通,时常让韩林儿惊出一背冷汗。

韩林儿在坐榻上坐了不到盏茶的功夫,拿了茶杯在手里,却有一股无名火冲起,只想用力地把茶杯掼在地上,听那一声清脆明晰的响。

正在这时,穆玄苍进来了,直接走到韩林儿的面前,他的身材极为高大,脸色冷如冰霜,眉尾坠着寡情的漠然。

韩林儿心跳到了嗓子眼,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