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不下来。”沈书道,“山东、河南大半仍在官军控制下,北方俱是蒙古人的地盘。哪怕能打进大都,孤军深入,守不住。大都靠江南给养,如今海运切断,朝廷失了刘家港,北上之路断绝,只能靠河南吃饭。那点京粮顶什么事?打下大都,怎么守?”
“毛贵在莱州屯田。”
“来不及,春耕刚过,再快也要三个月。何况莱州不比浙西……”种地的事说起来就麻烦了,不知不觉间,沈书的声音停了。
纪逐鸢奇怪地看他。
沈书回过神,问清纪逐鸢这次回来要待三天再走,心里踏实了些。沈书看着纪逐鸢,突然就想起他方才进来那样,连鞋子都没穿,觉得好笑,隐约猜到纪逐鸢一早回来,本来是要一声不响摸到自己榻上来,孰料被罗本给搅黄了,而罗本又是纪逐鸢自己请到家里来的,这就说不清了。
两人没坐多久,沈书叫纪逐鸢到书房,把高荣珪写的信给他看。
“这么久才到?”纪逐鸢嗤道。
“信发出来的时候还没到呢!”沈书让纪逐鸢仔细看。
“眼下应当是已取出钱来了。”
沈书:“也可能脱脱是蒙他的,不过不管是不是,去一趟也安心了。等康里布达回来,有两条路。我看也图娜还是顾念他,你说到陈友谅,我怎么听李维昌说,也图娜坐船到了龙兴路,而陈友谅在龙兴。”
“这我尚未听说。”纪逐鸢道,“现在道路阻绝,军情未必及时,但赵普胜已拿下池州,这可以确定。”
沈书嗯了声,起身推开窗户,回来坐下,纪逐鸢还在看信。沈书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也图娜应该不会反对康里布达回胡坊,但我更想让他到李维昌手下去。”
纪逐鸢的目光在信纸上略作停顿,思索道:“你要让他取代李维昌?”
“现在还不用,我现在只是想,暗门要有我们自己的人。”-->>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沈书的话说得十分克制。
纪逐鸢听懂了,点了一下头。
现在许多时候纪逐鸢都能明白沈书没有说完的话,沈书知道这不是因为纪逐鸢比以前聪明。从纪逐鸢领兵之后,他在战场上的决断从来不差,而且有相当敏锐的直觉。这说明他本来就不笨,只是没怎么念书,对于人之间的争斗看不太明白,或者可以说,纪逐鸢不想花心思在这里。
就像来隆平前,纪逐鸢也很少邀其他将领到家里去,他也甚少在外应酬。
而到了隆平之后,没有朱文忠,只有沈书,他不出面,那与人结交的重担就会完全落在沈书身上。于是纪逐鸢开始跟朱暹交好,不用沈书说,他就知道投其所好。
纪逐鸢不笨,这是明摆着的事。
沈书要让康里布达先潜入暗门,现在不是取代李维昌的时机,那便意味着,有一日康里布达将取代李维昌。李维昌是穆华林放在暗门的棋子,穆华林对他有绝对的信任,这建立在穆华林是天子信任的人,作为云都赤,统摄全国情报。如果康里布达取代李维昌,那只能是沈书取代了穆华林。
这个结果是穆华林朝沈书许诺,而沈书并不完全相信的,是以沈书也有些犹豫,究竟康里布达回胡坊,还是去暗门。
这天傍晚,纪逐鸢就哄着沈书回房间,晚饭也没出去吃。第二天起来,沈书嗓子都哑了,坐在床上等饭吃。吃了饭怎么也得起来洗漱了,纪逐鸢却极尽讨好之能事,就让沈书在床上洗了脸,亲自端来盆子给他接着漱口。
沈书狐疑地瞥他,纪逐鸢跨到榻上来,起初只是说话。纪逐鸢来亲时沈书还想把他推开,后来又想他哥也怪难的,带兵出去十几天,回来了按着纪逐鸢的性子,早上就该钻他的被窝了,还被他抓去给陆玉婵的房间做了书架和花架,活像个做苦力的。
奈何兄弟俩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没有媳妇也就罢了,沈书成日里就是读书,同文人们打太极,最近早上还起来打了拳,精力消磨不透,哪儿能经得起纪逐鸢这么撩拨。向来纪逐鸢说点话,言语间尽是把沈书当成心肝尖尖儿疼。定情至今,沈书对纪逐鸢的渴求只增不减,有时候半夜里做了梦醒来,能把自己羞愧死,只有坐在床上默念半夜“孔夫子在上”。
这么折腾到近中午的时候,沈书骤然醒来,坐在床上大呼道:“赵林!”
在廊下坐着听使唤的小厮连忙进来。
“中午要在家里摆酒,你把周戌五叫来。”沈书脑门出了一层汗,他把纪逐鸢昨天交代的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