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哪儿去?去亳州吗?”
“不,我们去益都。”穆玄苍道,“毛贵有兵在益都驻守,我们先与他会合。”炕稍微烧得暖和了些,韩林儿觉得自己袖子里有东西,扯出来一看,不禁脸红,不想让穆玄苍看见。
穆玄苍却已经看见了,扯出韩林儿抓在手里的半片衣角,扔在地上,摸了摸韩林儿的额头,说:“怕吵醒你,我去办了一件事。”穆玄苍回来之后,看见遍地鲜血的惨状,确有一些后悔。然而能借机摆脱刘福通,却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穆玄苍按捺住旁的心事,安慰韩林儿一番,哄着他先睡。韩林儿把炕让出半边来,穆玄苍一日夜没有合过眼,便冒犯地也在炕上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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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廿七,天还没亮,沈书先起来陪同朱文忠去见胡大海,统帅说话,沈书在旁记下来胡大海所说。出来之后,同王恺聊了几句,要回应天府,沈书的心情不由轻快起来。
这趟朱文忠带回应天的几乎是从应天带出来的全部人马,浩浩荡荡从寿昌出发,离去时不少百姓到街上相送。朱文忠手底下有几十个士兵已做了寿昌的女婿,走的时候难舍难分。
“你怎么不娶一个?”沈书调侃朱文忠,用一把短刀剔羊腿肉,这是从寿康带出来的最后一只羊腿,昨晚送行宴没吃完的。
“你娶一个我就娶。”朱文忠说话时直看纪逐鸢。
纪逐鸢看了一眼陆霖。
陆霖正在低头喝汤,心不在焉,他同纪逐鸢隔了五六个人,根本没注意这边在说什么。
朱文忠怕路上遇到伏击,仍然严格执行禁酒令,那点肉根本不够十几个大小将领分,各自把干粮拿出来浸在汤里泡涨,如此便可假装吃得肚子圆滚,光不顶饿。
沈书这会已经饿了,汗津津地窝在纪逐鸢的臂弯里,纪逐鸢听见他肚子叫,睁开一只眼,朝沈书看一眼。
沈书根本不想动弹。
“给你拿点吃的?”纪逐鸢的手伸进被子,“晚上不是吃饱了吗?就算没吃饱,也不应该这么快就饿了。”
沈书仍有点失神,眉头随即深锁起来。
第二天早饭时沈书就把全天的干粮都吃光了,行军到晚上才放饭,纪逐鸢去抓了几条活鱼回来加菜。沈书一脸神情呆滞,精神不好,都道他不习惯长途骑马。陆霖担忧地看了他几次。
帐篷刚搭好,沈书就钻进去睡觉,晚上纪逐鸢抱上来,沈书已经有点不想给他抱着了。纪逐鸢再三保证让他睡好觉,沈书困得不行,放松下来警惕,结果五更天醒来,他不觉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纪逐鸢含了水喂他,顺势便亲沈书的嘴。十一月底的天气甚是寒冷,简直没有比两个人抱在一起更舒服的睡法,帐篷里还有两个不认识的人,昨晚上巡夜,这会不远处的地铺上还有个人,另外一个不知道去哪儿了,也许是去巡逻。
这时突然有脚步声。
沈书一紧张。
纪逐鸢险些大叫出声,被沈书一瞪,只得咬牙憋着。
原来是去如厕回来了,那人躺回被窝里,沈书察觉到纪逐鸢,一口咬在纪逐鸢的肩膀上。
这简直是沈书这辈子干过最大胆的事情,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却漫长得像是过了好几个时辰,这比中秋前夜朱文忠请吃酒那次还容易被人发觉。每当沈书走神开始想,到底那个上厕所回来的人睡着没有,纪逐鸢便故意迫令他集中精力,这太疯狂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纪逐鸢都被派去巡逻了。
除了那天晚上有两个同帐篷的,后来那俩人不知道被换去哪里,沈书自己一个人睡了几次,路上部队只遇到两次小股山贼,很容易便击退了。朱文忠还调侃殊不知碰到大山贼头子了。回到应天后没几天,路上碰到的那两股贼寇,头领竟然带人来降。
这都不与沈书相干,到了应天之后,沈书在铸造局住了四天,将蒋寸八造的这一批铳炮验完。接着便是,从铸造局回家第一天,李维昌就派人来捎话叫沈书派个信得过的人到清溪坊去搬东西。
沈书这次也多长个心眼,让周戌五先在清溪坊逛两天,买点年下要用的东西,横竖年货也得备两车的,今年家里多了三个孩子,王巍清确定要回来过年,晏归符和高荣珪且不知道。
“嗯,那我最后一次再去李维昌那。”周戌五道。
“不用这么刻意,多去几趟便是,让他给你分开装,混在年货里,等都齐了你再告诉我,这事不急。”沈书估摸着李维昌让搬的是林凤有关的信件、账簿,证人证词之类,不过有这么多还是令沈书有些惊讶,只暗自忖度兴许还有别的东西。
年节下公府要准备的东西也多,沈书就在自家门口摆了个摊,谁要写春联福字的,写一幅字随便给点什么做润笔费,如是也赚来不少山货,连几张猎户送的兽皮,沈书也看不出什么,叫周戌五拿去给裁缝,给家里的小厮全都做了新衣服、新鞋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