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看。”
待沈书拿信看时,胡大海又道:“我是叫人念来听,斗大的字我认不得几个,年幼时只要叫我读书,我就要上树。”
沈书咳嗽一声:“大帅自过谦了,行军打仗与读书识字原是两回事。”信中吴祯语气极为恳切,大意讲人是我的爱将,大伙儿都有点嫉妒纪逐鸢年纪小却太得主将信任,老被人告状。原话写道:“以一二军械事,屡有人来说,叫人不胜其烦。胡兄悍勇,儿郎似好马,须有善牧人。”
这顶帽子看来胡大海戴得挺舒服,吴祯旁的不说,看人很准。当年孙德崖的弟弟绑了朱元璋,纪逐鸢冒进,吴祯却能看到他是一把尚未磨光的剑,转头便把人要了过去。
沈书起身,将信放回到胡大海桌上,跪坐在胡大海对面,中间隔了书案。沈书便以平稳的声调,将铸造局大致情况说与胡大海听,两个私矿自然略去,但讲了大概年产。
“原预备着这两年攻城所用,叫负责工事的蒋头预备了一些。但铸造局主要料理火器,既然大帅有此想法,何不趁攻城有功,见到主公时,便可建言,仿他一二个武备寺,放在应天。”说话的对象是胡大海,沈书便不与他掉书袋,只说利害就行。
胡大海浓密的眉毛不时微微挑动,等到沈书把武备寺的基本构想说了,胡大海才道:“你与李善长相熟?”
“李大人是主公近臣,我们一年也碰不到几次,从未如此,私下谈过话。”
胡大海沉吟道:“他是大忙人,也是大好人,行。还有一事,火铳怎么回事?”
沈书也觉有点发窘,只得如实答道:“照我哥的级别,暂且用不上这等火器,但那是我哥……”
“我听说,不是亲哥?”
“胜似亲哥。”沈书道,“这哥哥是我家乡邻人,我们两家父母皆不在了,我父族亲都离得远,乱起来书信不通。他还有两个叔,不知在何处,原先被元军拉去敢死队。”
胡大海脸色一变,显然知道敢死队是怎么回事。
“一路护着我,有他一口吃的,就有我一口。可以这么说,卑职经手的军备,自然是公府先有。另外会改一部分图纸,做出来差强人意,弃之可惜,便使钱从蒋头那买一些。”话说到这里就可以了,就是谷子从人手上过一道,也得留一层皮下来。沈书向来自己出钱买,只是没想到吴祯手底下,竟有那么多人瞧纪逐鸢不顺眼。
“你也会设计火器?”
“略通一二,家中有一位长辈通晓百工,卑职只习得一些皮毛。”
胡大海想了一想,道:“你那位长辈多大年纪?”
“已是老人,常年药不离口。”
听沈书这么说,胡大海有些遗憾,复又看一会沈书,似乎在想什么悬而未决之事,少顷,胡大海说:“把你放在文忠贤侄身边,是屈才了。等将来有机会,我给你另外安个位子。”
“大帅好意。”沈书万万没想到胡大海这么快便有其他决定,连忙磕了个头,“卑职多谢大帅,还请大帅千万不要将卑职调离。”
胡大海神色顿时严肃起来。
“年轻人要有冲劲,老呆在安乐窝里,岂能成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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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sp; 这一点上沈书与胡大海分歧很大,而且说到这事,胡大海似乎很难通融,只叫他不用再说。
回到自己房中,朱文忠正吃早饭,沈书这才觉得饿了,过去一起吃。
“什么事一大早叫你?”朱文忠问一句,看沈书脸色,用筷子把油饼浸到酸汤之中,“挨骂了?”
沈书突然大叫一声。
朱文忠嘴里那口没咽下去的油饼顿时不上不下。然而沈书叫完之后,跟没事人一样胃口大开地吃他的饼。
早饭用完,郑武来收碗盘,室内无人了,沈书与朱文忠到窗下去坐,沈书将胡大海的话一字不落地详细说给朱文忠听。
“不行,不行,你是我的人,怎么能调走?”不过朱文忠并不太紧张,只是向沈书确认他确实没有想要调任的心思。
“说了要看你当上大将军,决不食言。”
朱文忠松下一口气,一眼接一眼瞥沈书。
这点小动作自然瞒不过沈书,但朱文忠既得自己一句话,也无须再多说什么。
朱文忠侧头嘿嘿一笑,摇头道:“只要我不放人,胡叔却也没有办法。他是真赏识你,把你当成自己的小辈,才会为你打算。”
“这我知道。”沈书还是很承胡大海的情,不过沈书另有想法。若是一个人没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自然随波逐流,随际遇飘萍一般游来荡去。只不过他沈书早已想得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在哪。
接着,朱文忠揭过胡大海不提,意味深长地看着沈书笑,笑得沈书心里发毛,险些炸了。
朱文忠道:“等你哥过来,你俩收着点,保不齐这边也有告状的人。”
沈书面无表情地说:“有人告状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