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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三二二

有人拿了纪逐鸢的碗去洗,他颈中露出武袍衣领,已然泛黄多时。夜风猛烈,吹散这一地死气,老鸹聚在树梢,不是嘶哑地叫上两三声。

纪逐鸢辨认出中军帐,走了过去,牛皮帐篷并未全部烧毁,该说大半都是完好无损。

门前一男一女,男的显然是士兵,纪逐鸢食中二指并在一起,朝不远处正在殓尸的领队挥了一下手。

便有人过来将尸体拖走。

“等等。”

有人正在拖那“女尸”,尸体的眼皮却动了一下,继而她整张脸都在抽搐,睁开了眼睛。

“没死!”收尸熟练的士兵早已有经验,每当打扫战场,总有一些不曾咽气的人会“活”转过来。

就在此时,那女子突然一声疯狂尖叫,挣开士兵的手。

“按住她。”就在纪逐鸢下令同时,女子头颅一顿,一柄短刀直直扎在她的胸口,血浸在她手上,女子浑身一搐。少顷,她不知道嘴里喃喃在说什么,仍睁着的眼睛里失去了神采。

纪逐鸢眉头一拧,解下让火烧去了小半的大氅,裹在女子身上,他弯下身,拔出刀,阖上她的眼睛。犹有余温的柔滑皮肤轻轻滑过纪逐鸢的指腹,他因要射箭,掌上覆盖皮甲,指上戴有扳指,唯有少许指腹露在外面。灼烧感从纪逐鸢手上传开,他缓慢地直起身。

一只手从身后拍了一下纪逐鸢的肩膀。

高荣珪沉默注视手下人将那女尸移走,对纪逐鸢说:“斥候去追叶文举了,该有两三个时辰回来,这里不宜久留,逃走的就有七八千,若是反扑,恐难抵御。”

“清点粮草,先搬走。”纪逐鸢道。

高荣珪又拍了一下他的肩,两人之间无须过多言语,便各自去部署手下人员,一部分人清点叶文举部队丢下的粮草,分派人员运走,另一部分散入山林,待到安全处休息。

天亮之前,还能睡上个把时辰,稍微恢复体力,往徽州进发。

纪逐鸢抱着长刀靠在树下休息,有人靠近,他几乎立刻便察觉到。

士兵让纪逐鸢睁眼一盯,吓得险些一个滑跪,忙道:“将军,有信。”

饶是纪逐鸢体力惊人,两日未睡,头也有些疼。他接了信,不是沈书的字,撕开一道口子,纪逐鸢眼望远方,夜色里四下静谧,隐有潺潺水声,然而他的耳朵里像蒙了一层薄膜,不知是否自己听错。

“逐鸢贤弟,昨日令弟归返应天,诸事皆安,为告平安,特有此信。另请弟代为留意打听林凤行踪,一旦发现踪迹,切勿打草惊蛇,捎信告知便是。尚有一事,弟离应天前所谈事体,是否要告知沈书?若从公府使力,或许将会易于成事,速决断。盼复。”

纪逐鸢手指将信揉成一团,长出一口气,眼神里现出茫然,他的视线离开面前皴裂的树干,穿过层林,丝绒般的天幕上,月亮早已藏匿了身影。他闭上眼睛,抓紧天亮前这短短的时间,要借睡眠驱走剧烈的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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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日间朱文忠也要领兵出发,朱元璋带兵亲征,朱文忠以在青阳有功,被允随军。

李维昌却还不现身,两日之前,沈书在公府时再去找过穆华林,偏生不巧,他又当值。这么一来,屡屡错过,沈书自己也忙得陀螺一般,白天陪同朱文忠练兵,几个夜晚,与同僚依次面谈,尤其多吩咐了张楚劳两次。沈书想了两天,到底带不带刘青一起,终究还是决定要带。

刘青则纠结于带不带柳奉亨。

“留在公府念书,会念不会写也不成,现在习武,已是有点晚了,学文却无论何时都可以开始。”

“账簿也得会看。”刘青道。

沈书欣然颔首,借一点灯在看行军地图。

“少爷还是早睡,明日再看也一样。”刘青帮忙收拾了沈书一桌子翻得乱七八糟的兵书。

沈书站起来只觉得浑身像被电了,脖子与背,一阵酸痛牵扯得他一屁股又坐回去了。

刘青回头看他:“???”

“没事,坐太久。”沈书揉着眼,等刘青出来,往门上挂了锁,叫刘青先去睡觉不必管他。

每当要离家,沈书总觉心里有点烦。自然,骑了马出城,赶路的无聊和一个接一个的突发问题,会打败许多繁杂的心思。

等到再次出发,他应该就不会再时时想起纪逐鸢来,譬如说走出书房来,总觉纪逐鸢站在院子里的某个地方,等他过去,要牵他的手。

沈书双眉一扬,掌灯过去,看了一眼睡在竹笼里的阿花。母鸡都懒得理他,小黄狗在沈书脚下打转,喉中憋着一股呜呜声。沈书摸了一会狗,去房里睡觉。外袍方脱了,外面就有人来敲门。

沈书一股火冒,就听见穆华林低沉的声音。

“睡了不曾,起来吃鸡,为师带了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