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望见这前进的信号。步兵背上行囊,纷纷手握铁锹、小刀等工具,以备蹬山所用,零散的骑兵不足八十,跟随将领放缓马速靠近山脚下的密林。
待得部队深入丛山,遥遥望去,白雾缭绕,山林葱郁,隐有白瀑倒挂云中,一闪神便又看不见了。松涛柏浪,竞相涌动,站在远处,只当是神女翻手云覆手雨,拨弄天地,使得气象万变。
连纪逐鸢也没有料到,叶文举这次竟足足率一支接近万人的军队,到了山的另一面,连高荣珪见了也难免犹豫。
纪逐鸢回头一看,队伍里人马都显得疲倦,翻山太费体力,人和马都受不了。山下这支万人部队,却刚经一场充分的休息。只不知道为何,驻在原地没有前行。
“是去徽州的必经之路,竟派这个草包。”高荣珪满脸是汗,眉头紧拧着,“要不要等?”
“不能等太久。”纪逐鸢道。
高荣珪点头:“大伙儿行军数日,干粮消耗得差不多了,要是不吃午饭,更没力气。”就在这时,高荣珪突然停了说话,眼睛也微微瞪大。
二人四目一对,同时想到,到晚饭时,正因为干粮也快没了,军队将更有士气。这几日所有人都省着在吃,就怕把这一口吃没了要饿肚子,等到叶文举的队伍在饿狼眼皮底下做饭,再没有比这更能刺激士兵的了。大伙儿一个个饿得眼睛都绿了,士气暴涨,必会力战。
在这数个时辰当中,纪逐鸢一面安排数十人轮换监视,一面赶制火箭,将布绑在箭头上,将用之时,以火油浸透。接近傍晚时候,叶文举的部队一直不动,于是纪逐鸢又命手下预备油罐。
正当山脚下官道上的淮军开始生火造饭,便已有人按捺不住。然而无人敢冒犯高荣珪的权威,所有人都盯着他手里那杆长|枪,只因士兵们已然饥肠辘辘,不少人都因眼前就是一只行走的肥羊,下午埋伏时便把干粮消耗尽了。此时柴火与谷物熟透的香味升腾起来,只教人满嘴生津,几乎要滴下口水来。
又不知叶军做了什么吃,闻上去竟还有肉味。
纪逐鸢定睛一看,好家伙,还煮了不少肉汤。
高荣珪压低嗓音说:“做-->>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了一锅好饭正等爷爷们去吃呢。”
纪逐鸢侧头对传令兵道:“火箭避开行军锅,别把汤坏了。”
少顷,命令从队首传遍到队尾,所有人在暮色之中蓄势待发。
可煮得下三个人的大锅里咕噜噜直冒泡,冲开的汤面上不时翻过羊骨与零星的肉片。
“将军,已歇了半日,今夜再不启程,恐会遇上敌袭……”
裨将又来,叶文举不耐烦地挥一挥手。
裨将只得无奈退下。
“老爷,羊腿炙熟了,先吃罢。”一个娇柔的女声说,才放下碗盘,又端来水盆与叶文举洗手。
叶文举盘膝坐到食案前,一眼只见羊腿边缘翻卷,竟有些发黑。他眉头一皱,“谁做的这羊腿?”
就在叶文举摔筷子那时,砰地一声忽然而至,落在牛皮帐篷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什么……”叶文举话音未落,忽然有人闯入帐门,帐外火海扑天,小兵屁股与大腿俱一片火光,双膝朝前跪下同时,叶文举提剑当胸直刺过去。
三尺长剑将小兵抵在原地,士兵喉中嘶哑出声:“敌袭……”整个身体在剑上不断扭动,叶文举一咬牙,飞起就是一脚。那士兵身上火还未灭,就在帐中一滚,顿时烧了不少东西。女子吓得只顾张嘴,呼不出声音。叶文举一手提起头盔扣在脑袋上,另一手执剑,倒拖起士兵尸体,火在地上拖出一道黑痕,中军帐门以厚厚的牛皮制成,不能立刻点燃。
迎面一物飞来,说时迟那时快,叶文举把手一松。
闻听一声碎裂,轰然一蓬烈焰翻了起来,正中女子所着青花布,她裙上溅了火油,转瞬之间,火舌吞没她双腿。
“大人!救命!大人,大人!疼啊——”她足上绫纱迅速化作焦灰,空气里的气味直令人作呕。
叶文举心惊肉跳,不由自主后退半步,张皇一眼,再不看这随侍的女子。他慌忙倒拖佩剑跑出,剑鞘且不知弃在何处,一名副将牵了马来。叶文举当即上马,大声疾呼:“上马,撤退!”
“报!报——!”一人大声疾呼冲到叶文举的马下,“敌军只有小股人马,数量不足五千!”
山上燃了不少火把,遥遥望去煌煌一片。
“弟兄们,跟老子冲啊!”高荣珪长|枪一挥。
众人已憋了一整个下午,顿时山呼海应,冲杀声响成一片。
叶文举脸色铁青,握住缰绳一提,战马扬蹄,踏上官道,往西南方向,遁入夜色。七零八落的骑兵跟随叶文举撤退,步兵丢盔弃甲,甚至有人正脱了裤子预备睡觉,光着腿便冲了出来。
转瞬之间,官道上绵亘近十里的营地像被狂风卷过,兵器、粮车翻了一地,火盆被挨个熄灭,只留下十二个照明,被聚拢到中军帐附近。
焦尸遍地,能跑的都跑了,不能跑的除非投降,俱被斩杀。牌头领着各自士兵分食叶文举队伍做好的晚饭。
纪逐鸢吃了一碗肉汤,裨将呈上芋头饭来,坐在这气味浓烈的地方吃饭,所有人都已习惯,吃得还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