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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1、三二〇

家中小厮们前一日便得到消息,只在沈书进门时列队把人迎进门,拿行李,卸车马,就各忙各的去了。

沈书先是换衣服洗脸,整理仪容。几乎一刻也不停地出门来,到前院见黄老九,问过老人家身体安康,这才放心。

“忙你的去。”黄老九赶了沈书两次,沈书盯着他把鸡汤吃了,出门来随手将汤盅端给小厮拿去洗。

天青如洗,此时太阳还未完全出来,正是凉爽的时候,不过一个月不在家,沈书只觉得花草都蹿高了个儿,连树叶颜色也愈深。刚回来时,飞白领着小黄在沈书跟前陀螺一般不住打转,现在都回木屋里,飞白把头搁在阿黄的颈上,半睡半醒,快粘在一起的眼皮不时分开,抬头瞥一眼沈书。

沈书深吸一口气,只觉这里什么都好,水池里潮湿的气息、泥土的腥味、树叶和花朵夹杂着芳香的苦涩气味,一股脑儿往他胸臆里钻。

旭日东升,熏人欲醉的暖金色跃过苍青的屋脊,驱散人间一夜孤寒。

“坐。”沈书关了半扇窗户,顺便看一眼外面,对小厮挥手,让人站得远一点。

郑四显得十分局促。

“喝杯茶?”沈书提起一把壶,先滚水烫杯,茶是煮好的。

郑四脸色抗拒,沈书便让他自己来。

茶水热气模糊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沈书清俊的面容,等到茶可以入口时,沈书啜一口茶,放下杯,这才对郑四开口:“祝牛耳人是从哪找来的?”

郑四手一抖,清水洒了一身。

沈书没有出声。

郑四的手在袍上拍了两下,局促地将双膝并拢,将要起身时,触碰到沈书的眼神,他心里反倒不慌了,莫名安定下来。

“四哥,你是我的人,仔细想想,祝牛耳这人是谁引荐给你,你们见面时说了什么,事无巨细,都讲一遍。慢慢地说,不着急。”沈书铺开一张纸,将狼毫在墨里浸至饱满。

·

月升日落时,鸦声连成一片,被焚毁的村落上空,令人窒息的焦臭味呛得连见惯屠城废墟的宋军士兵也咳嗽不休。

有些士兵在道旁呕吐,吐完接着用铁锹挖坑。

野狗穿梭在屋舍之间,偶尔一嘴血淋淋地撒开四足跑出,远远地见到人影,狗停下脚步,匆忙掉转方向,隐没到焦黑坍塌的砖瓦木梁之中。

一袭黑袍坐在地上的少年脸色苍白,眉宇中深刻的皱褶隐含戾气。

“滚。”他一脚踹倒卑躬屈膝跪在身旁的士兵,那兵丁瘦得不行,倒地后连忙爬起来,把掉在地上的窝头一个个小心地拾起来,吹去灰,堆在碗里。他看看窝头,匆忙吞咽掉嘴里不住分泌的口水,起身,朝远处看了一眼。

浑身被铠甲裹得严严实实的将领抬起右手,并在一起的食中二指向后挥了挥。

烦人的士兵终于退走,韩林儿拿起一个窝头,咬了一口,耳畔似真似幻的滋滋声,像极了滚油溅落在人的皮肤上激起的声音。

他哇的一声吐了,待吐干净之后,面前出现一只水囊。韩林儿认得水囊上云母的菱形图纹,接过水囊一气灌下去半袋水,沙哑嗓子说:“谢了。”

穆玄苍挨在他身边坐下,用袖子擦了一下牛皮水囊发亮嘴儿,也喝了一口。

浓稠的烟雾遮蔽了月亮微弱的清辉,军队驻扎下来,篝火连着篝火,部分士兵牵马到附近一条小河旁饮马,更多士兵正在紧锣密鼓地挖沟。除了埋葬死尸,也要在短短两个时辰内,架设简单的防御工事,陷马坑、绊马索,捆几个木头杈子,把随军用板车拉的大陶瓮放在沟里,瓮口用一张牛皮封住,扎紧,派士兵轮流守着大瓮,十二个时辰不停地贴耳在陶瓮上监听有无敌军来袭。

“你还要走吗?”韩林儿眼含恐惧和厌烦,连声音都颤抖。

“不走。”

韩林儿松了口气,侧倒在穆玄苍的腿上,把双臂抱着,少年的眼睛里倒映着黑沉沉的天空,他有父亲的睫毛,母亲的嘴唇,面相和善,整张脸上唯一格格不入的便是他眉心里深刻的两道纹路,哪怕在睡梦里也无法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