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出声。”纪逐鸢去将小门抵上,擦亮发烛,沈书才看见门背后原是用木棍撑住的,被他撞断了一根。
“这不顶事。”沈书小声说。
“我知道,过会再出去。”纪逐鸢道,“等他们打得差不多再出去。过来。”纪逐鸢朝沈书勾了勾手指。
沈书忙过去,纪逐鸢便握住他的手,带他朝廊庑深处走。发烛的微光萤火一般,偶尔照出罗汉鲜红扭曲的嘴唇,法相庄严的巨目,手上长蛇如舞,座下白象耳如蒲扇。到底是一处小庙,泥塑做得不行,有些甚至显得可笑。
纪逐鸢停下脚步。
沈书听见动静,看见地上那三人,个个都被堵了嘴。
“太吵了,每天喋喋不休说个没完,让他们安静两天。”纪逐鸢往地上盘腿一坐。
沈书一眼看见他身边两人的包袱,从靴子里取出短刀,从袍子上割下几条布来,在纪逐鸢疑惑的眼神里把布条搓成拇指大小,塞进裴狗儿耳朵里。裴狗儿满脸疲倦,不知道这几日在纪逐鸢手下吃了什么苦头,沈书塞他另一边耳朵,他甚至伸了脑袋迎合。
纪逐鸢把裴狗儿两个手下的耳朵也堵了,蹲在远处,搓去指上泥灰,借着一点发烛的微光端详沈书,拈起沈书的下巴,左右打量。
沈书有点不好意思,拿了包袱,示意纪逐鸢过去点。
两人沿着来路,退到能看到门的地方坐下来。沈书解开包袱,从内取出那两支铳,填上火|药。
沈书有点紧张,手便发抖,纪逐鸢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说:“我看见了两个熟人。”
“我也看见了。”沈书舔了舔嘴唇,“那两个杀手,要活口。余下的都杀了,只有十几个人。外面都是我们的人,一共十八个弟兄。但真要交手,白白送命。”
纪逐鸢看沈书的表情,听他说话,略微蹙起了眉头。
“你知道来抢药的是什么人?”
“回去再跟你细说,说来话长。”沈书把填好火|药的铳给纪逐鸢,上好另一支,“射膝盖,刀呢?”
纪逐鸢拿上了刀,沈书正要去开门,被纪逐鸢一把拽了回去,紧紧按在怀里,短短一瞬,沈书心跳如雷,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沈书拿手搓了一下纪逐鸢的耳朵,垂下眼睑,在纪逐鸢唇上飞快地亲了一下,拉开门左右观察,趁无人留意,一个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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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倒着四个人,其余人等还在缠斗。
沈书抓着木车一个轮子,贴着墙根移动,将铳管架上一根轴承,睨起一只眼睛。
轰然两发枪响,一前一后咬得死紧。
帖木儿正要上马,一骨碌滚下了马鞍,惊得马蹄不安四掠,踩在他身上只一声不吭。
赤沙则放声痛叫,嘴里骂个不休。
“妈的谁在放铳?在那儿,宰了这小子再说。”革靴踏在水洼里,泥水四溅,抢上一人来,大刀砍在车轮上,顿时削去小半个轮子。几乎同时,那人小腿上一枝箭扎了个对穿,强壮男子咬牙抡起刀来,照着沈书的脖颈砍下。长刀袭至一半,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刀柄砸中沈书的脚背。
沈书脚上痛得一麻,然而这一刻,他只顾了瞪大双眼,把嘴紧紧闭上。热淋淋一股鲜血从被削去头颅的腔子里喷了出来,纪逐鸢扑过来以背对着那人,只听见扑的一声。纪逐鸢回头一看,再看沈书时,只见沈书满脸煞白,嘴唇微微颤动。纪逐鸢解了武袍,仔细擦去沈书脸上的血迹,扶他靠墙坐着,把方才那人的刀塞在沈书的手上。
沈书没有拿稳,回过神来,连忙弯腰去拾起刀,纪逐鸢用手紧紧握住沈书的手,沈书的手心里握着刀柄。纪逐鸢眉头皱着,很是难受,他摸了摸沈书的脸,沙哑着嗓子说:“不要看了。”
“没事。”沈书道,“别让帖木儿和赤沙跑了。”
纪逐鸢起身,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沈书靠墙坐着,朝他摆了摆手。待纪逐鸢跑远,沈书扶墙起身,转至陋室中,推开窗户,借着阴沉的天气,这扇窗户开在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里,没人注意到,银灰色的箭镞自薄薄的窗户纸里伸了出来。
地上青苔经这一场细雨滋润,绿得发亮,唯有雨水冲落的黄黑色腐叶站在尸体上。
最后一具尸体被穆玄苍从殿内拖出来扔在天井中。穆玄苍抬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水,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鲜红的血迹。
“你手伤了。”沈书隐约记得这趟出来没有带药,果然在包袱里翻了半天也找不到。
“不碍事,小伤。”穆玄苍长叹一口气。
一人过来,单膝跪地,朝穆玄苍行礼,抱拳道:“门主,敌人有两活口,咱们的弟兄,死了一个,重伤两人,轻伤十人,另有四人毫发无损。拖药的十架车都在,有四架车原卸在正殿旁的小室中,都还在,有一架泡了水,已挪到干净的地方。”
“辛苦你们了。”穆玄苍示意手下先退下。
纪逐鸢只穿一身单衣,右手按着左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