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提出的要求,都能说服我,确实有利于我们所有人。”朱文忠显得有点不知所措,“我早上说的话也是有些、我有点吃味,并非真是那个意思,我知道在大是大非面前,你绝不会作出自私的选择。”
“不,我一直是自私的。是人就有私心。”沈书道,“我还太小了。很多事情我也不知道自己遇上的时候会怎么选择,不过早上你说的那个,我想清楚了。”沈书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应该让你知道。”
“那我也还小。”朱文忠挥了挥手,勉强作出释怀的模样,“快走,带把伞。”
沈书走后,朱文忠用筷子插起那个冷了的肉丸,吃了。他放下筷子,叹了一口气。
一路安步当车回家,沈书也趁机把思路捋了一遍。天空里黑沉沉的,街上的摊贩都在急着收摊,举目望去,满眼都是深秋的萧索。
不知道常州城里眼下什么光景,再耽搁不起时间了,若明日还不能走,要让纪逐鸢去催。也许瘟疫尚未在城内扩散开,最好的结果是只在周军之内爆发。但要是疫气真是从那批大战后没有得到及时处理的死尸身上散入土地、水源,那就不只在录事司坐落的城中可能有人染病。必须尽快赶到当地去,沈书也有点担心晏归符的病情是否真的得到了控制。
“这么早回来?”黄老九皱了一下眉,把搅拌药膏汁子的篾片丢在盘里-->>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伸手取来铜拐杖,走到门口去伸手要拿沈书手里的伞。
沈书顺势挽住黄老九那只手臂,不让他帮忙。沈书朝四周看了一圈,问黄老九:“只有老先生一个人?”
“周管家带人在后院收拾羊下水,其他的不知道上哪里去了。”沈书把黄老九扶到廊下让他坐好,果然步入内院,几个小厮各自端个小马扎,坐在一起清洗羊内脏,整个院子里都是浓烈的醋味。沈书还是第一次看别人料理羊下水,好奇地看了一会,被小厮们说会弄脏少爷衣服,硬是把沈书赶走了。
沈书进房间里一看,纪逐鸢不在,他放下书盒子,换了一身衣服,叫人打水,一边洗脸一边问端水过来的孙俭:“我哥去哪里了?”
“去驿馆了,就跟少爷前后脚的功夫。”
孙君寿带的人住在原集庆路的驿馆里,有人把守。沈书心想,纪逐鸢一定是去问出发的时间,看看孙君寿拿到复信了没有,如果孙君寿不提旁的要求,应该明天就会启程。孙君寿是去向张士诚复命,要到隆平,沈书心想,不必真把孙君寿送到隆平去,只要确信孙君寿进入张士诚的地盘,也就是从常州边界把他赶过去就算完事。
“今晚上有笋吃吗?”沈书问。
“管家买了足足五斤笋,半条街的都被他一个人买走了。”孙俭端走盆子。
一整个下午都空了出来,沈书有充足的时间写信。
第一封,是也图娜写给穆华林的承诺信,原先沈书就写过一版底稿,上面还有修改过的痕迹。费了半个时辰,在原有的版本上改好,再誊写。等也图娜来了,要让也图娜抄写两份,沈书想过只让也图娜按个手印,然则远不如看到宝贝女儿亲手写下的书信更能触动老坊主,也不会被怀疑作伪。
第二封,是给陈迪的信,沈书简要阐释了一番常州瘟疫所起,基本按照纪逐鸢的描述,把疫气从何开始,目前情形如何写了一遍。末了,沈书又道:“疫情杀人者何止数万,从古至今,每逢大疫,世间惨景形同炼狱,其害远胜战场厮杀。届时需兄施以援手,所费从元帅府出,有信详述。万望陈兄襄助,小弟感激万分,年内必有报答。”最后问候陈迪的老父身体康健。
第三封写给蒋寸八,乃是半年内军需安排,只需照朱文忠着人送来的一份现成的单子誊下数字,用了印交给周清。
周清刚拿了信要出去,在书房门口碰上纪逐鸢来找沈书。
沈书听见周清朝纪逐鸢问安,把洗好的笔在毛毡上随手划拉了几下,挂到笔架上。
“哥,你去见孙君寿了?”坐了一下午,沈书屁股都麻了,起来给纪逐鸢倒茶。
纪逐鸢接过去一口喝干,嗯了声,“明日启程。”
“没说别的?”
纪逐鸢:“想让我找人通通关系,再见一面主公。”
“你没答应?”
“不能答应,不会答应他。我看他灰头土脸,没说几句话就出来了。”
“那这么晚回来?”
纪逐鸢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来,顿时油香扑鼻,他撕开被水汽蒸得有点软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