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爱读书。”穆华林作出闲谈的样子,换了一把椅子坐下,随口道,“你哥同我打听穆玄苍,我让他自己去问你。他问你了没有?”
沈书露出疑惑的神色。继而沈书心里一慌:他这个表情不就告诉了穆华林,纪逐鸢没有提起过吗?穆华林从不说多余的话,有此一问,必然是因为纪逐鸢曾经说过要来问自己,或是穆华林曾让他来问自己。
“看来他是不好意思了。”穆华林微笑道。
好险。沈书顺着穆华林的意思,作出茫然的神色,说:“他不好意思什么?”
穆华林含笑看沈书,笑容中另有一番促狭的意味。
沈书不觉有点脸红,心里头也有点发虚,暗自揣测是不是纪逐鸢把两人在一块了的事告诉穆华林了。告诉旁人也就算了,沈书把穆华林当长辈,要是纪逐鸢真告诉了穆华林,穆华林又是蒙古人,向来是不待见这等事情……
“他讨厌穆玄苍在你面前油嘴滑舌,向我打听穆玄苍的来历,许是觉得丢脸,没有同你讲。”穆华林说,“我不清楚你跟你哥说过多少关于穆玄苍的事情,轻易我也不好同他多说。不过,江湖中事,你和你哥尽量少沾惹。这些人杀人往往不需要什么特定的缘由,你和你哥都打不过,少掺和进去。”
“保命要紧。”沈书天真无邪地笑了起来。
穆华林嘴角弯翘。
沈书有点怕同穆华林直视,略微避开穆华林的视线,下意识朝门边看了一眼,心里抱怨纪逐鸢怎么还没回来。
“沈书。”
沈书硬着头皮转过脸去,挂了一脸微笑,“师父。”
“你还记得那时你哥替你挨了五十军棍,你才下定决心要去给朱文忠做伴读。”
这已是许久之前的事情,沈书有些不好意思。回想起来,当时他的想法十分稚嫩,不想在战场上拖累纪逐鸢罢了,跟着朱文忠一大半都是因为想让纪逐鸢安心。
“他那顿棍子,一半是替你挨的。”
沈书心里一动。他知道纪逐鸢会替他受过是一回事,由别人说出来是另一回事,况且纪逐鸢向来是只做不说的脾气。
穆华林的声音仍在说:“他说对你有教导爱护之责,要是别人要打你,他只好送上去挨打了。”穆华林停顿片刻,眼角余光朝门边一瞥,收回视线,说,“一旦你卷入危险,那就不是你一个人的危险,或者说,如若你将自己置于险境,你哥只会更加危险。”
“同他讲道理是讲不通的。”穆华林指点了一下脑袋,“他只会挡在你前面。”
“我知道。”
“你是个聪明的少年。”穆华林道,“你父亲将你教导得很好,有远见,学东西也快,看问题一眼便能抓到要害。但是你年纪小,过剩的好奇心对你没有好处。越是在局面混乱的时候,越应该做好手里的每一件小事。如果你什么都想做好,往往结果是什么都做不好。”
沈书听见脚步声,纪逐鸢拿了茶来,各自倒上之后,他挨在沈书旁边坐下来,望向穆华林。
“师父给沈书开小灶,不叫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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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逐鸢:“……”
沈书端起热茶喝了一口,放下茶杯时,他作出了某个决定,开口道:“师父,穆玄苍告诉我,兀颜术不是他杀的。”
穆华林徐徐放下茶杯,嗓音略有沙哑:“你信他?”
“没有证据的事,我谁也不信。况且这事与我无甚干系,穆玄苍是个奸猾之辈,去年腊月里,我经手了几笔元帅府的采买。和州大商户卫家换了新的家主,年纪不比我大多少,交友甚广,出手阔绰,替我风风光光办了一次生辰会。穆玄苍特地挑那日来找我,送了一封写有康里布达行踪的密函过来。当时我便觉得很奇怪,穆玄苍每次找我,都十分隐秘,一般趁夜来家里。总觉得事情有古怪,那天夜里,我的书房就遭了贼。”沈书说得有些口干,喝了口茶接着说,“东西一样没少,只是被人翻查过信件。”
“你认为是穆玄苍的人干的?”穆华林问。
纪逐鸢神色里有一些疑惑,眉头皱着。
“事有反常必有妖,谁干的我还没查出来。不过仅这一次,想来有人要找什么东西,却没找到,便不再来了。”沈书顺势问穆华林,“师父,你说我用不用多请几个人看家护院?”
“要是与穆玄苍有关,你就是在家里养二十个打手也不顶用。”
“那怎么办?这次是没丢东西,要是他们偷我的钱呢?穆玄苍天天催我替他找什么宝藏,怕不是暗门养不起人要垮了吧……”
纪逐鸢听出了苗头,一手扶额。藏在手掌中的神色惨不忍睹,沈书也是胆儿肥,敢在穆华林的面前充二愣子。
“不要理他就是。我在集庆,他不敢来。”穆华林似笑非笑地注视沈书,“你们送朱元璋的夫人回和州那日,我在穆玄苍的酒里下毒,险些药死他。借给他一百个胆子,现在也不敢来我跟前招摇。只要为师在,不必怕这小子。”
纪逐鸢放下手,皱着眉头说:“那日我问起,师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沈书适时补上一句:“问什么?”
“你连暗门都不大知道,我跟你说得着吗?”穆华林反问纪逐鸢,朝沈书解释,“你哥跟我打听穆玄苍,那时我没有告诉他我打算毒死穆玄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