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绑了那人,我特意让他把什么都听得清楚明白,回去之后,他一定已经什么都交代了。”
朱文忠恍然大悟:“所以她暂时不会做什么了?”
“郭天叙和张天祐都死了,你觉得,她还能做什么?”沈书道,“她最大的靠山,无非是弟弟张天祐。郭天叙和郭天爵都不是她的亲生孩子,如今张天祐一死,她更无所依仗了。”只是沈书有一件事没想清楚,为什么小张夫人要马秀英的命呢?那天夜里,林凤和吴权带人来刺杀,背后的主使到底是谁?
“这半个多月,卫焱陇倒是安生得很,直到十二那日,派去大都的货船回来了。”朱文忠道,“载回来的硝石我找人验过,都是上好的,果然是归德府出的货。不过量不大,去了十二条船,只有三条船载硝石回来。卫焱陇说,当地录事司现在盯得紧,怕是大批量的不好弄来。”
“他以为我们困守和阳,只有他这一家可选。苏家两个兄弟、刁鹤年,确实没有他的手伸得长,不过到了太平府,又是另一番景象。这件事先不管,待会我让人去知会苏二一声,明日便去拜会,看他怎么说。卫焱陇可有派人出城?”
“最近没有,但有人回来,此前不是有一名管事的先行离去上大都去了,也已经回来了。你说的事情,我派人去打听了,他在和阳府内,倒是没有收买火|药,至于别的地方有没有,也不好查。”朱文忠说,“再就是你那位王大哥来找过我,托我寻人,还送了画像来,我也叫人去贴了。”
“是我近来疏忽,可有消息?”
朱文忠苦着脸摇头,拍了一下腿,说:“你以为这么容易呐,当初我和我爹辗转数年才找到舅舅,若不是舅舅已经在滁阳混出名头来,就是到处打听,也未必能打听出什么。这么多人,这么多与家人失散的人,这是真正的大海捞针。只是当着你那个王大哥的面,不好直说。”
沈书想了想,说:“就这么找吧,好歹是个念想。也未必全无希望。”转念一想,沈书抬脚踹了一下朱文忠的凳子,“你怎么不给我回信呢?这些你在信里说,我不就不用专门跑回来一趟吗?”
“这么多事我给你写信要写多厚啊,也没法让信鹞带,万一信被人截了呢?家丑不可外扬,小张夫人的事我总不能在信里说。”朱文忠嘴角勾起一抹笑,“再说我不给你写信,你不就非得回来吗,没你陪我读书,我还真不习惯。文章也没得抄了,以前上课夫子盯着咱俩人,现在上课夫子就盯我一个。”
纪逐鸢在旁边响亮地咳嗽了一声。
沈书:“……”完犊子,本来纪逐鸢就戒备他是不是回来见朱文忠,这下还不知道要闹什么脾气。
送走朱文忠后,纪逐鸢却没撒脾气,只是让人去跑腿,叫高荣珪晚上过来吃饭。
等到吃饭的时候,沈书这才醒过味来,纪逐鸢是嘴上没说什么,但从朱文忠离去后,一直就不咸不淡的,问他什么不是“嗯”,就是“啊”,简直作怪。
然而,高荣珪吃着菜,纪逐鸢同他说话倒是很正常。
“你这看着,没什么事,特地从前线下来,跑回来偷懒的吧?”
“嗨,让敌人也射你十七八个洞,你也能回来偷懒。”高荣珪撅起嘴来啜了口酒。
沈书道:“你能喝酒?”
“你看我喝了死不死?”高荣珪夹了鸡片放在嘴里细细咀嚼,眼睛眯成一条线,来回打量纪逐鸢和沈书,最后朝纪逐鸢问,“哎,你小子不地道。”
纪逐鸢略皱眉:“?”
“前些日子我问你弟弟要防冻的脂膏,他说你早就用过了,而且此次出征,还给你带了不少。看不出来,平日里成天在哥哥们面前装雏儿。”
纪逐鸢脸上带了点红。
沈书奇怪地看着高荣珪:“你不是也用吗,还找我要,军营里多干燥啊,肯定得用啊,不然万一哪儿皴了,岂不是要流血?血肯定得留到战场上流,手脚肯定都得保护好,反正库房里有的,能用得上的,我都给我哥带着了。”
高荣珪察觉到不妙,咳嗽了一声。
“你给他擦手用?”
“那不然擦什么?擦屁股啊?肯定是风吹日晒的皮子容易干,脸上手上都能擦,脚每日里要登山涉水的,有时候脚后跟不也要裂吗?那不然你拿来做什么用?”沈书记得还给了他两盒,高荣珪不是拿来擦手擦脸?那他擦什么?
沈书不满道:“这东西也不好弄,以前我们在元军的时候就没有,我哥手上都是皴口,一年到头也愈合不了。”想想沈书便觉得心疼,他哥没少吃苦。
“你高兄皮肉金贵,他不吹风的地儿也擦,别问了,吃菜。”纪逐鸢给沈书夹了个丸子,朝高荣珪问,“你给康里布达用上了?”
“不然呢?”高荣珪幽幽地叹了口气,“那小子,养不熟,老子当祖宗伺候,说走就走。前一天还哥啊哥的叫,第二天趁我不注意就跑了,怕你弟弟把人追回来,我还给他打掩护。”
“你比他老这么多,叫你一声哥是尊敬你。”
“放屁!”高荣珪怒道,“你弟叫你一声哥也是尊敬你?”
纪逐鸢一哂,瞧着沈书笑,眉毛微微一扬,答道:“沈书不会跑。”
“嗯,你也像我似的,给他使一回,看他跑不跑?”高荣珪懒得理他,埋头吃菜。
“你跑吗?”纪逐鸢问沈书。
沈书莫名其妙:“为什么要跑,我就是跟着你的啊,我爹叫我跟着你,我自己也想跟着你,我才不会跑。”
高荣珪邪性地一笑:“等你哥把你……”
“吃你的酒。”纪逐鸢拿起一个肉馅儿馒头按进高荣珪的嘴里,把他没说完的话堵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