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府里的大夫都多照看母亲的身子些。三哥昨日可来探望过母亲?”
婢女恨恨道:“他又不是夫人亲生,尽顾着笼络军队里的几位将领,成日组局请他们吃酒玩乐,一个月不过来看望夫人一两次而已。”
“二嫂嫂呢?”
“昨日来问过安。”婢女语气缓和了些。
郭清月转过身来,面对婢女又问:“姐夫那个外甥,可来过?”
“没有。”婢女低垂着头,避开了郭清月的视线。
“我看后宅似乎是少了一些下人?”郭清月道,“前线战况激烈,我想在府里建一座庵堂。”
婢女大惊:“姑娘要出家?”
“自然不是。”郭清月扭头看了一眼小张夫人的房门,“为将士们祈福,也为我母亲求福。外头的事情我们不方便,你替我请朱文忠午后来一趟,我好请他去访几个念经灵验的僧人。”见婢女似乎有话要说,郭清月笑道,“我来托他,才显得郑重,以免他敷衍了事。”
由不得婢女犹豫,郭清月拿定了主意,带身边人回房去清点贴身之物,统统搬到小张夫人院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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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盘桓许久的信鹞听见哨声,飞扑而下,收起双爪,堪堪扑落在杂草凌乱的地上。
“元帅,我去。”穆华林收起弓,背在身后,上前捉住信鹞,从信鹞卷曲的爪上绑着的竹筒里抖出纸条。
随他一挥手,信鹞飞上不远处的粮车,尖利的喙在板车缝隙中寻找吃食。
“又来了。”朱元璋接过字条,示意穆华林看,只见又有三只信鹞落下。
穆华林上前去依次取下信鹞身上所带的纸条。
朱元璋扫了一眼,先时还在乐陶陶与亲随议论战局,神色突然凝重起来。他左右俱是善于察言观色之人,李善长领头告辞,一众幕僚俱散去。
穆华林随朱元璋入内,跪坐在朱元璋对面,二人之间隔着一条书案,朱元璋面前是那四张一模一样的字条。字迹他不认识,落款他却认识。
“还是你建议冯国用练信鹞,着实有用,比平地送信来得快。”朱元璋看一眼对面坐的蒙古人。
蒙古人不卑不亢地点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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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bsp;“这上面说,我夫人离开和阳,渡江到太平府寻我,想让孩儿出生立刻就能见到父亲的面。”
“情理之中。”穆华林道。
朱元璋才经一夜鏖战,身上铠甲未脱,虽已用湿布擦拭过了,仍残留着血腥气味。
“你来的日子浅,不知我夫人为人,她是全天下最好的女人,为了成就丈夫的霸业,便是要她性命,她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穆华林嗯了一声。
“穆兄可曾娶妻?”
“不曾。”
“这世上的女人,大抵逃不过一个情字。无非是: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殊不知蒲苇缠得紧了,磐石也便随风而朽。”
穆华林抬眼看朱元璋,答了一句:“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正是此理,穆兄也颇识诗文。”朱元璋觉得新奇,多看了这蒙古人一眼,他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蒙古人多不识汉字,便是官员也如此,是以有许多色目人担任翻译。眼前这人汉语说得不错,关键是,能说也未必能写,他却能写,今日更显示出,连诗文他也有涉猎。他一身的本事,越看越不像是个贫苦出身的人。
“我喜欢汉人,也喜欢汉人的字。”穆华林道,“在外游手好闲,也曾拜师学艺,拣着些有意思的背诵。”
“穆兄是个不同寻常的人。”朱元璋言归正传,“我夫人深明大义,不会仅仅因为思念我,就大着肚子从和阳奔往太平寻我。都元帅府里兴许有什么变故。”
“是文忠少爷捎来的信?”穆华林问。
朱元璋缓缓摇头,眉头微蹙:“就是这点奇怪,信是郭清月送来的。”
“小张夫人的小女儿,你的妻妹。”穆华林道,“平素似乎不见她与夫人亲厚?”
“我夫人是郭公的养女,郭清月是郭公与小张夫人之女。才刚及笄,年纪甚小。人是很机灵的。”
“她爹没了。”穆华林思索道,“会不会是要给自己,也给她娘,寻一个新的靠山。”
朱元璋睨起眼,缓慢摇头:“小张夫人最信任的,是自己的亲弟弟,张天祐还在,她不会希望我骑到张天祐的头上去。而张天祐深恨我,数次伺机欲除我后快,要是小张夫人选择我,就是同她亲弟弟作对。”
“张天祐为何恨你?”穆华林奇怪道。
朱元璋一愣,笑道:“看来穆兄是不知道,男儿生在世上,若是才能出众,就会惹人妒忌,由此生恨。不能容人的人,便会将贤能视为肉中之刺,非拔了才能睡个安稳觉。”
“没有体会过。左副元帅预备如何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