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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一七五

村间小路上临时搭建了一片帐篷,乃是行军途中的红巾军,巡夜换防,一身疲惫的晏归符刚进帐篷,便被坐得笔直的一道人影吓得差点狂叫出来。

“小纪将军,梦魇了?”天快亮了,晏归符不除铠甲,被子也不盖地倒在地铺上,只打算闭目养神小半个时辰就起来。

纪逐鸢连声喘息。

“怎么了?”晏归符觉出不对,转头看他。

“做了个梦。”纪逐鸢只觉唇舌发麻,口渴得很,从铺盖里爬出来,往身上系护腿和棉甲,“我去尿个尿。”

“尿个尿你穿这么齐全。”晏归符倦意浓重地嘟囔一声,翻了个身,说,“快去快回,还能睡一会。”

纪逐鸢去附近小溪对着潺潺涓流放了水,扎紧裤带之后,仍觉梦中所见过于可怕,令他满身是汗。便把棉甲除了,外袍宽去,涉水到溪中,把冷水往身上浇,洗了个澡方觉得心里安定些许。

他光脚踩着碎石子和杂草上岸,赤着身穿好长裤,再穿单衣,棉甲上身之后。纪逐鸢眉头渐渐蹙了起来,他疑惑地抬起了一只脚,单脚时脚底承重更深,那震动就愈发明显。

纪逐鸢立刻穿戴整齐,胸中犹如擂鼓,奔回营地,将阵地之中一面大锣敲响。

这是夜里有人奔袭的信号,但若军情判断失误,将有军法处置,是以除了主帅,无人敢用它。

震天动地的锣声惊起营地里的火把,吴祯走出帐篷,正要喝问何人击锣,扫了纪逐鸢一眼,他立刻趴在地上,侧耳倾听。当即色变,大吼一声:“都起来,有人袭营!”

就在此时,火箭划破晓色,坠落在下等士兵的布帐篷上,惨叫声惊起。

纪逐鸢奔回帐篷,抄起兵器,以盾牌遮挡头部,寻到一处高地,回头与跟上来的晏归符一对视。

晏归符当即领会,冲上高地,架上弩机。

纪逐鸢侧身从陡坡滑下,屁股如同遭了火烧,他落在一顶牛皮帐篷上,顺着帐篷滑落到地面,马棚近在眼前。

纪逐鸢打了个唿哨,他骑惯的战马冲出已不知被何人打开的栅栏,侧身绕过帐篷,飞冲而来,经过纪逐鸢身边时,他扑向马鞍,身体在空中被甩出,双腿借力跃上马背,面朝冲杀进营地的人马,挥出长刀横扫。

每当纪逐鸢手不够用时,晏归符便从高处放箭,不到片刻,纪逐鸢冲入敌阵,长刀搏命一击。

“敌首伏诛,速速投降!”纪逐鸢一声怒吼。

无数火把之中,只见他手里一颗人头,尚在滴血。

突袭的士兵们倏然乱作一团,慌不择路地撤退,步兵躲避不及地便被踏在马下。己方士兵为立军功,争先恐后用手中兵器捅穿跌倒在地的敌人。

纪逐鸢飞马前来,把手里的头颅往吴祯面前一掼,翻身下马,抓下头巾擦脸,他凑到上官耳畔,沉声道:“不是敌首。”

吴祯脚踩着那颗头颅,让人拿火把过来一照,满面抽搐,就手以火引燃那人披散的头发。

“跟我来。”吴祯入帐内。

纪逐鸢跟着进去。

外面喊杀声渐止,这种小规模的偷袭时有发生,常常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平息,互有胜负。

吴祯让人打来热水。

纪逐鸢脱了衣服,站在主将的帐篷里,先拧干帕子擦去脸和脖子上的血,继而在水中涤荡那块不太干净的布,也把手洗干净。

“亏你想得出。”吴祯已坐在案后,案上铺开行军地图。

这里比纪逐鸢的帐篷明亮很多,四根牛油蜡烛点着,吴祯的手在地图上勾勒路线,要求纪逐鸢天一亮便从西南方向带人翻山,自己再带另一队人马,双方形成包抄。

“嗯。”纪逐鸢漫不经心地应道,棉甲挂在身上,眉头未有片刻松开。

“有疑问?”吴祯随和地说,“你有想法就提。”

“没有。”纪逐鸢起身行礼,离开吴祯的帐篷,他使劲揉了一下眉心,天边已挂了启明星,与明亮的月亮各据一方。

不远处,晏归符正在等他。

纪逐鸢走了过去,拍了一下晏归符的肩膀,二人朝帐篷走去。

“将军说什么?”

“照原计划,我带一路,他自己带一路。”纪逐鸢倏然闭嘴,看了一眼晏归符。

“怎么?”

“不知为何,我有些心神不宁。”纪逐鸢眉头紧锁,右手抬起,于左胸前轻轻搭了一下,他疑惑地低下头看了一眼,放下手,“兴许是饿了。”

晏归符笑了起来:“打完这一仗,定有一顿饱餐。”

纪逐鸢冷漠的嘴唇略略一牵,点头道:“我要吃一整只羊腿。”

“那得你抢得到。”晏归符笑道,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