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心内剧震,呼吸倏然一窒。
“还真信。”穆玄苍笑起来时,眼尾露出的狡黠宛如一只病恹恹的狐狸,他避开沈书的眼睛,接着喝了一口茶,“你还真像我的一位故人。”
“啊?”
“他已经死了。”穆玄苍面上了无悲伤,他看着沈书说,“所有的人都要魂归四方,化作天上的星辰。别那么容易相信人,哪怕是我,也可能会骗你。”
沈书嗯了一声。
“就嗯?”穆玄苍叫道。
“揍你你会说实话?”
“不会。”
“那不结了。”沈书把手一摊,“既然会想到要行骗,自然也想好了一套说辞来圆谎,你又不是要杀我,受了你的骗,也不会掉一块肉,骗就骗了。人生天地间,何人不说谎?”
“要是我说的谎,会害死旁人呢?”笑意从穆玄苍的唇畔消失,他定定地看着沈书的嘴唇。
房中静谧,空气凝滞。
“若我能识破,我会想办法避免,不让你害死旁人。若识不破……”沈书茫然地想了想,“人力有时穷,也许是天命。”
“要是害死的是你最亲、最爱的人呢?”
沈书眉头拧了起来,清澈的双眼对上穆玄苍的眼神,他嘴唇轻轻动了一下。
“也许陪他一块死。”沈书认真道,“这样的假设没有意义,我见过许多,满嘴仁义道德的人,在面对刀兵时抛妻弃子,更见过无数粗陋之人,同妻小死在一处。自然,我也见过心口如一,铁骨铮铮的汉子。我见过火海过后,老人与小儿缠在一起的焦尸,也见过在大难临头之前,互相杀死对方的夫妻。这世上许多事,不到那个关头,没有人会知道自己将如何做。”
“你小小年纪……”穆玄苍眼神剧震,一-->>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哂,继而笑出声来,以拇指按去眼角笑出来的一星泪点,拇指与食指搓去那点湿意。他看了一会自己的手指,若有所思,半晌,长吁出一口气,起身,一只手掌按在沈书的肩头,说:“放心吧,我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有新的消息我再过来。”
沈书本想叫穆玄苍不必亲自过来,托人带信也可以,穆玄苍却走得极快。沈书静静坐了一会,进书房翻出一张纸来铺开,于纸上点了集庆周围几个州县方位,从书架上翻出一幅两淮舆图,对照着河流山川的方位,粗打出一张草稿。
继而,高悬于北的一个圆点,旁边标了一个小楷“京”字。由北向南,蜿蜒的两道相随的线条,乃是南北粮米蔬果生活所用诸样物事依赖的主航道,接着,在归德府上岸的大码头附近,落了一笔给亳州。
一连数日,穆玄苍几乎要成常客了日日登门,索性沈书让郑四每天也准备穆玄苍的饭,并且叮嘱穆玄苍不必落更那么晚才过来,最好能在宵禁前,家里早些开晚饭也就是了。
八月将尽的时候,沈书从朱文忠处得来两个消息:一是陈埜先勾结元将福寿,被他舅识破,不曾上当。二是陈埜先与另一元将左答纳识里约了一出戏。
“叫我舅去板桥,左答纳识里要投降。”朱文忠道,“我舅没搭理他,主要是没空搭理他,都忙着部署再攻。”
“这次没有陈埜先捣乱,做好战后总结,再来必能成事。”对战沈书倒是不太担心,于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倒个茶弄得一桌子茶水。
朱文忠连忙把茶壶抢过去。
沈书往后让了让,茶水便顺着桌子边缘滴到席上。
朱文忠叫了人进来收拾,等到下人退出,才问沈书在想什么。
沈书嘴唇动了动,将要开口,又显得犹豫,把嘴闭了。
“跟我你有什么不好说的,快说。”
沈书郁闷道:“我哥有十天没信来了。”
朱文忠:“……”
“平日里三五日就有一封信,有一次我头一天才收到信,第二天又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