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事后有人来报,让纪逐鸢到元帅府议事,纪逐鸢从水缸里用手掬出水来,洗干净了手,弯着腰在檐下捧水洗脸和脖子,收拾整齐之后,叫徐四二先领队继续巡城,带了一名手下,跟来人去元帅府。
攻下太平路之后,朱元璋立刻改路为府,设太平兴国翼元帅府,自己做元帅。明面上新设的元帅府,仍然隶属于和州都元帅府,实则南渡之后,朱元璋威望大增,声名已经赶超郭天叙。
元帅府设在原太平路总管府内,此时厅堂上已坐了朱元璋、李善长,徐达、吴祯、吴良在列,还有几个纪逐鸢只能认出人,没有打过交道。其中就有刚来投没几日的陶安、汪广阳、李习、潘庭坚几个。
这几人都是文人,其中陶安是中过举的,格外受到朱元璋的青眼。
另外还有几名小头领,纪逐鸢进门后便在靠近门边的末尾处站着。没一会晏归符也来了,挨着纪逐鸢站着,两人眼神短短一个交换,便在议事完了之后,一起离开。
出外,晏归符说已在城里唯一开张的一间酒楼里,约了高荣珪他们几个,让纪逐鸢换值后过去。
这一日下午无事发生,杀鸡儆猴起了很好的震慑作用,一整个下午纪逐鸢没发现有人闯入民居。
天色将暮,漫天绚烂的火烧云。
酒楼里大半都是红巾军,一楼堂子里只有南侧一个角落,坐了四桌普通百姓,看着装都能穿得上绸,不算穷户。
跑堂看纪逐鸢带刀,不敢怠慢,听到他报了名字,便在前头殷勤地引路,请纪逐鸢上二楼雅间。
入内后跑堂便替他们关好门退了出去。
桌上已经摆满了酒菜,纪逐鸢是特地洗完澡换了衣服才过来。
高荣珪把新剥出来的煮花生丢在嘴里,斜乜他,说:“你这几日走在街上,务必当心一些。”
“嗯。”纪逐鸢走过去在高荣珪旁边坐下,先撕下一只羊腿,吃得缓过饿劲儿,这才开口,“底下什么反应?”
“自然怨声载道,还想有什么反应?”高荣珪说,“在采石镇的时候明明说过了,只要攻下太平路,任凭将士们享用美女金银,现在又不让了。搞得像是太平路是全城主动投降一般,大家伙儿拼了命搏杀,无非是为了填饱肚子,封妻荫子,进城之后,不犒军也不封赏,还弄出今日这一出。虽不好对着干,大家伙心里总是不满的。”
李恕道:“人而无信不知其可。这样下去谁愿意卖命?”
晏归符给纪逐鸢盛了一碗水饭,把葱油饼端到他的面前,纪逐鸢拿了一张吃。
“已经有办法了,反正你们手底下的人,都不要闹事,这关节上落了架,从前的搏杀都白费。”纪逐鸢看了一眼晏归符。
晏归符声音放得很低,只容在场的人能听清。
“让太平府里原先的官员富民,主动犒军,既团结了地方,也可辨明忠奸。和阳已经设立都元帅府,元帅不好跟郭天叙争,也不屑与他争。决意要让太平府成为新的根据地,这才设立了兴国翼元帅府-->>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放富人的血,也是顺者昌逆者亡的意思,这样一来,也不算是抢来的。”
“这谁想出来的主意,太损了。”李恕一拍大腿,“是不是才来的几个文官?”
纪逐鸢与晏归符同时沉默。
这般表示,余人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不是明抢,胜似明抢,既有钱犒军,偏偏还是人家主动拿出来的,却之不恭。这一手同吴祯今日在校场那一出,一唱一和,相得益彰,实在是绝。
“既如此,几个跟我交好的兄弟,我就想办法透个风给他们了,省得撞在枪头上。”高荣珪也盛了饭,稀里哗啦地吃起来。
“就这几日,今天杀了这么多,你不说也没人敢再违抗军令。”纪逐鸢开始吃第二张饼,见到席上有酒,把碗递给李恕。
李恕提起手边的酒埕,给纪逐鸢满斟了一碗。
高荣珪思忖道:“还是要说。”
纪逐鸢喝了一大口酒,眉头一拧,忍着没说什么。
李恕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凑合喝吧,一茬接一茬,官兵抢了民兵抢,义军抢了起义军抢,能有酒喝不错了。我说,沈书回你的信没?”
一时间众人的神色都显得微妙起来。
纪逐鸢不自在地说:“船都放走了,就算他想回也回不了信了。”
“放心,早晚得把留在和阳的家眷都接过来,你能忍得住,元帅也忍不住,他跟夫人可是如胶似漆……”李恕话没说完,晏归符便让他不要说了。
楼上楼下都是红巾,既然要把太平府做根据地,自然是要在这里立规矩,整顿军纪,少说多做才不会犯错。
晏归符相当稳重,经他一说,酒本来也难喝,高荣珪和李恕想要得到的消息也都已经得到了,各自分手回住地。
纪逐鸢才坐在地铺旁脱鞋,就有小兵来,说辕门外有人找他。纪逐鸢跟晏归符住一个帐篷里,另外还有两个小头领,巡夜去了。
晏归符趴在地铺上拿炭笔在一本册子上记这一日做的事情,抬脚踹了一下纪逐鸢的后背。
不片刻,纪逐鸢提着一大包东西回来了,帐内只点了一支牛油蜡烛,晏归符一只手圈着微小的火焰,凑过来一看,犯嘀咕地问纪逐鸢:“什么人?”
纪逐鸢沉默了片刻。
晏归符知道他性情冷漠,没指望他回答,收起了自己的小本子,翻出半本残卷,就着微黄的烛火,读起书来。
“一包东西,还有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