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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一三七

晏归符来到纪逐鸢的旁边,两人并肩站着,高台上锣鼓喧天,红巾的军旗在微风中轻轻展开,左右都有刀斧手整齐站开两排,高台下将士们一时间都不敢说话了。

朱元璋身披重黑大氅,穿他那身金黑交杂的战甲,昂首阔步上前。

为首的两名刀斧手将火把丢进才支起的两个大火盆内。

轰然一声,火焰拖着绚烂夺目的尾巴,在盆内涅槃重生,两蓬明火腾起瞬间,将朱元璋黢黑的脸颊映照出一片黄金的颜色。朱元璋双臂一振,大氅迎着骤起的烈风,浑如天神降世。

万人大军塞满整个码头,连着码头外的那条街上也都挤满了红巾,徐达带着军中最有影响力的几员大将,将队伍重新集结。

采石镇上家家闭户,寥寥几扇窗开着,看不见里面有人,却能肯定有百姓躲在暗处窥视这一切。

天空中浮动着火把带起的青烟,蒙蒙的烟气朝江上扩散。

“列队!”朱元璋一声令下。

所有队伍整齐排开,各自通报人数,清点完毕后,众目睽睽下,徐达按剑快步走上高台,单膝跪地朝朱元璋禀报。

隔得太远,纪逐鸢听不太清台上在说什么,他有点困了,便挪开双眼,遥遥向江面上一望,继而视线横掠,一张接一张扫过自己人的脸。

夤夜被唤醒,大家都勉强打起精神。

一个小兵上下眼皮粘了起来,脑袋上突然被一只手掌握住,小兵陡然惊醒,再一看是自己的头儿,这并不使他安心,反而,他再也不敢打盹。

直到纪逐鸢走远,小兵仍然头皮发麻,他曾经无数次亲眼看见头儿徒手拧断敌人的脖子。方才拍他脑袋的,正是这样一只杀人的手。

纪逐鸢挨个儿把队伍里打盹的人拍醒。

要不是还有任务,他更宁愿让士兵们多睡一会。朱元璋用兵奇速,抓住一点空隙,纪逐鸢便会让手下都抓紧时间睡觉。穷困疲乏的士兵,是打不好仗的。纪逐鸢缓步来到队尾,站定之后。

徐达转身面对纵横排列如同经纬整齐的战阵,大部分士兵头上裹着红巾,却非鲜红,许多人的头巾已经褪去朝阳的色泽,被自己和袍泽的鲜血、雨水、尘土沾染得愈发陈旧。

但短短半个时辰整支队伍就能呈现整肃的军容,一股难言的骄傲在徐达胸中徘徊激荡。

铮然一声,长剑出鞘。

“先锋军听令,斩断缆绳,推船入江!”

纪逐鸢精神为之一振,拔出腰刀,抢先与晏归符占了一艘船。来不及回头看,晏归符扯出系船的绳子,麻绳早已被泥浆裹缠得漆黑。

当的一声,锋利的刀刃砍断绳子,磕在石阶上迸出短促的一星光。

晏归符躬身上前,将船推入湍急怒奔的江水之中,白涛怒号,有如千万只手臂同时从江中伸出,托举着船只飘向下游。

一时间整个江面被数不清的船只覆盖,长河几乎被巢湖水军的船只完全覆盖,无人操控的船只一入江心便失了方向,有的甚至横了过来,互相碰撞,身不由己地被江水带向远方。

众军哗然,整个码头上都是人声,将士们议论纷纷,再也顾不得要维持军容。

锣鼓声响过第二遍。

朱元璋清了清嗓子,做了个手势。

士兵们焦虑地挤在一起,惊疑不定地看着左副元帅。那个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而他们不得不遵从,船只已经飘走,再无回头之路。

朱元璋传下的军令,是所有将士唯一能够抓紧的救命稻草。

六月初三夜,巢湖水军头目李国胜被杀,赵普胜带小支水军西逃投奔天完徐寿辉。

朱元璋晓谕全军:前有州曰太平,子女玉帛,无所不有,若破此一州,从其所取,然后放汝归。

不至天明,全军生火造饭,将众将预备搬回对岸和阳的粮食菜肉就地烹煮,饱食一顿。挥师太平路,不日即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