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逐鸢嘴角弯着,竟然心情不错。
明天一早纪逐鸢就要跟着军队杀过江去,看样子又要顶着大风大雨作战,这节骨眼上要是着了凉,有的是罪受。沈书心里生气,偏拿他哥没办法,认命地起去给他擦头,又找出干衣服来,让纪逐鸢换了。
沈书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也生怕着凉,这光景下,谁也不想生病。
纪逐鸢早已经扎好了袍子,站在沈书身后,看着他换了一件文士袍,低头扎布带,他走过去,一手伸进沈书的领子里,把他湿透的头发以手掌从颈窝里分出来,柔黑的长发耷在沈书的背上,他一只耳朵通红,一只耳朵又洁白如玉。
“没发烧?”纪逐鸢问话时,随心所想地捏了一下沈书红得像要滴血的那只耳朵,喃喃道,“有点烫,沈书。”他叫了一声沈书的名字,拿住沈书的肩,令他转过身来,低头以额头碰了碰沈书的额。
“没发烧。”沈书拍了拍新换的袍子,瞪住纪逐鸢,“我说不出去非要出去,这下好了,两只落汤鸡,你要是着凉怎么办?明天一早就得出征,大白天还得洗澡,哪儿高兴了啊?高兴吗?”
看着沈书气得七窍生烟的样,纪逐鸢突然笑了。
“还笑!”沈书怒道,张了张嘴,正有一肚子话要骂,纪逐鸢突然低头凑了过来,一双薄唇阻绝了沈书的喋喋不休。
雨声似乎停了,倏然间地面的水流汇入檐下沟槽,躲雨的燕子一声也不叫了,廊下的小厮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打闹,风不再吹动竹叶。
沈书分神想看一眼火盆是不是还燃着,倏然纪逐鸢一根手指贴在他的侧脸上,继而拈住他的下巴,令他抬头。沈书忙不迭想闭眼,纪逐鸢毫不闪躲的眼神却像是遥远神秘的星辰,吸引着他无法移开双眸。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那一个瞬间沈书只觉得手脚完全无法动弹了,明明纪逐鸢没有抓着他,一身血液沸腾燃烧,他喘不过气来,有些头晕目眩。
纪逐鸢一把勾住沈书的腰,将他放倒在榻上,食指勾弄了两下沈书的下巴,笑吟吟地说:“礼尚往来,我也不能吃亏。”
沈书当即做贼似的翻身起来,同手同脚地冲到门口,丢下一句:“我去看洗澡水。”摔上门,砰地一声。
孙俭在廊下站着与周敦说话,两人看见沈书,点头道:“少爷。”
少爷满脸通红地像个炮仗火星子,一蹿三丈地跑远了。跑到厨房外面,沈书才镇定下来,猛地吞咽,食指碰了碰嘴唇,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沈书的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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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冒出来周戌五的脑袋,奇怪地看了一眼沈书,说:“水还没开,还得等等。少爷您哪儿不舒服?用不用去请个郎中来,淋了雨怕是着凉了。”周戌五的手指在左右脸上刮擦了两下。
沈书当即明白过来,又一溜烟儿跑回自己房间里,对着镜子看了看。只见自己满脸满脖子都跟烧熟的大虾一样红,喉头轻轻一动,坐到桌边去,手抖,碰得一盘子的杯子叮叮当当的响。
所以纪逐鸢跟他说晏归符的事儿,是在点他吗?沈书倒了两次没倒出茶来,提起茶壶晃动了几下,空的。他有日子不在自己房间睡觉了,当然是空的。
外面有人敲门,沈书眼神剧烈一颤,屁股从凳子上弹开,局促不安地在门后站着,听见纪逐鸢在外面问谁先洗。
沈书把眼睛贴在门缝上,恰好对上纪逐鸢低头盯着门缝的视线。
“……”沈书拉开门,“你先洗,我待会洗。”
“要不然一起洗?”纪逐鸢道。
“不,你先。”
纪逐鸢没有坚持,等他走了,沈书才敢溜回纪逐鸢的房间里,把掉在地上的毯子捡起来铺在坐榻上。窗台上都是雨水,沈书拿了块擦桌子的布,把窗台擦干,搭凳子爬上去关上窗。
之后便无事可做了,沈书滑下来,坐在榻上,盘起一条腿,一时间想起了许多事情。从纪逐鸢被他爹拎进自己家的院子,到他们离开滨海的夜晚,以前吃不饱的时候沈书总是生病,那些日子里几乎都是纪逐鸢抱着他四处奔波,他哥脸上老是挂着伤,身上也没有一块好肉。
他瞒着纪逐鸢托朱文忠的人情去平金坊查银币的线索,回来因为心虚,找了许多话跟纪逐鸢说,说要去给朱文忠做伴读。那一天沈书说了很多,纪逐鸢却仿佛嫌他话多,把他的嘴直接捏住了。就像今天一样,纪逐鸢先是额头碰了碰自己的额头,然后……
沈书想得脸色又有一些发红。
然后纪逐鸢没有像今天这样亲他,而是亲昵地用鼻子碰自己的鼻子,还对自己说了一句:“你快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