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达也顾不上有人了,站起身来,急得话都说不全了,道:“这、这才能赚几个钱?”
“养活你自己自然不成问题,何况,还未有饿死的米铺伙计。”沈书说,“我哥跟我说了,许大哥是个孝子,本就不想上战场,眼下光景是更不好过了,但和阳地界至少还能安下心来落个脚,不算太乱。正好有这个机会,在米铺里谋个差岂不比参军的好?”
“可是……”许达急得不行,跺着脚说,“米铺挣不了几个钱呀,原本我也是跟你哥哥说,能不能在衙门口子谋个事,去米铺里做事,这也差太远了。”
“你认字不多,衙门里不是要写就是要打,杀人打架你能行?”沈书慢条斯理地说,“你要是行,咱们俩到院子里去,你要能把我撂在地上,我再想办法。”
这一句堵得许达满面通红,他看了看屋里的小厮,琢磨着要不然就在沈书家里做个什么也成。
就在这时,沈书又说:“许大哥要是愿去,现在就拿主意,我好给人回话。如今找事做不容易,就是在米铺里做个伙计,也有不少人抢破头要挤进去。走我的路子至少免了考校算账的功夫,到铺子里再学,只要是肯学,将来什么铺子不能去,下点功夫,能做个账房先生也不错。”
这番话已说得很明白,如果许达要去,只能现在说,过后沈书就不认了。许达自己私下来找沈书,是冲着沈书也是个耳根软的小孩,只要不当着纪逐鸢的面说,想必会无有不应。
且许达总觉自己父亲在高邮城时,就偏疼这名唤沈书的少年,怕父亲在场自己许多下脸面的话就说不得了。要是父亲当场教训起自己来,更不知该顺还是该逆。
正在犹豫,沈书突然问侍立在旁的小厮:“郑四还在外院?你去看看,在的话便让他去跟米铺子的人说一声,就算了……”
“我去!”
沈书眉毛动了动,看见许达满脸通红,声如蚊讷地说:“就去米铺子,还劳烦沈兄弟问清楚什么时候过去,只是不知道那艘船怎么办,江上不平静,一时半会怕出不掉。”
“船你就别管了,只是船上若有什么家当,你今日就去拿了来。”
“就是些锅碗瓢盆,也没几个破碗。”许达尴尬不已,事情已成定局,如意算盘摔了个稀碎,才有些发窘。
于是沈书改口,让陆约不必去了,自己亲自去。许达垂头丧气地跟在沈书后头出了书房,陆约引着他去另一头,就是不让他跟着沈书去了,免得他再多啰嗦。
打发完许达,沈书往外走,却不是去找郑四,而是叫周戌五带上一匣子串钱,跟自己出门走一趟。
难得雨停了小半日,出门没那么麻烦。
“少爷不坐车子?”林浩在门房里问。
沈书摆了摆手,林浩便又靠在门内打起盹儿来。
周戌五带了把伞,随在沈书的身后,地面的泥泞干了些,沈书在前面走,也不说话,周戌五向来是没话说的,跟着沈书从正街走到一条巷子里,一看门户便知是穷家,门都是破的,破洞里塞了把茅草。
周戌五前去敲开门。
“大哥哥!”一个女娃看见沈书,当即朝屋里扯开嗓门叫道,“娘,那个菩萨大哥哥来了。”
好半晌,妇人才从正屋出来,像是有人来才把脸洗了洗,鬓边的头发还是湿的。
沈书看出那妇人局促,就站在院子里,让周戌五取了一贯钱给妇人,略问候两句。出门后女孩子在门上叫道:“大哥哥常来!”
沈书挥了挥手,带着周戌五挨家散钱,匣子里的铜钱见了底,天也快黑了,主仆二人刚到家,雨就下了下来。
进门郑四便上来,急道:“少爷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出门这么久,文忠少爷等了快一个时辰。”
沈书这才想起朱文忠交代过要来,本也是看天没下雨,一时兴起,才带周戌五去看看接纪逐鸢回来那日,照着穆华林的意思,送了粮去的那些人家。沈书也懒得换衣服,侧头问郑四做饭了没有。
幸而郑四极有眼色,连客人的份也做了,沈书边往里走,小厮说朱文忠在书房里等,他掉了个方向,还没走到书房,就看见门开着,还点了灯。
里头朱文忠正在说话:“太可惜了,你不知道,我求了一下午,口都说干了,说不行就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