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笔趣看 > 其它小说 > 不纯臣 >

120、一二〇

“嘿,昨天才让花匠培过土,冲成这个样子。”朱文忠只觉惨不忍睹,一手扶额。

一人过来说总兵夫人叫朱文忠去,朱文忠转过来朝沈书二人说:“都去厅上坐,我叫人上茶。”

“又不是外客,这样不好,我去李恕房中坐。”

朱文忠觉得也行,便先辞了,从廊下匆匆离去。

“下这么大雨。”进门后沈书微微皱眉,担心地从怀里摸出来信,乍然一见信封湿了一角,忙把信纸从中抽出,好在信封所用的桑皮纸够厚。

“这什么?”李恕疑惑地看了一眼,陡然神色一变,过去关门。

“舒原的信,我已看过,你也看看。”沈书把信给李恕,到放铜盆的木架上逡巡了一转,没见有帕子,倒是不远处用来挂花的竹竿上搭着一幅干布,“这干净吗?”

“干净的,用。”李恕只瞥了沈书一眼,立刻展开信纸,前面俱一眼扫过,信末又写:“未知李兄弟何如?一切安否?路途遥远,目下未知你处情形,众位兄弟皆须珍重性命,此外,年少须克勤用功,下狠心,肯吃苦,方有寸进。脚钱已付讫,传书不便,盼来日相聚。”

另起一行,舒原又说书信容易被人截获,如果实在没有能信得过的人,他已知沈书等人现在安顿下来,便暂时可以放心。要是非要传信,最好是让人带去口信。

李恕目光朝右边重新翻看了前文,又把最后几排看了无数遍,才听见沈书说话,其时沈书已是第二遍叫他把信看完就烧掉。

“我可以把最后这几排裁下来吗?”

沈书本要说最好不要,但与李恕一对上眼,李恕向来是大大咧咧,沈书何曾见过他如此恳切。

“那你裁下来,落款那两排须烧了。”

李恕答应了一声,再次从头到尾把信看过,找了短刀来裁。

“你想回高邮?”沈书看见李恕的手顿了顿,没有抬头。

李恕回答:“不想。”

“哦。”

“怎么?”李恕只留下舒原写给他的寥寥数语,把窗户打开,他的房间外是一排唐竹,后面对着一爿篱笆。通了气,李恕才把信烧了,将那一小片纸收了起来。

“他信里有这个意思,希望咱们还能找机会回高邮。”沈书把玩着一个空杯,倒扣过来的杯底积着一层灰,揭开茶壶,里头还有见底的一点清水,想是李恕除了晚上睡觉,也不回屋,待客的器具都是简陋,似乎许久不曾洗过了。

“你想回去吗?”没等沈书回答,李恕又说,“张士诚这么对孙捴,你敢回去?”

沈书也是没想到,他听多了张士诚如何招揽文人,又是送钱又是送宅子田地,甚至车马古玩字画。

怎么对朝廷来招抚的官员竟如此苛刻,就算张士诚不打算投降,大可以将来使驱走,何至于要让手底下的人羞辱孙捴。孙捴算是个副使,真正派去招抚他的乃是一个回回官员乌马儿。

“也许汉人看汉人才格外不顺眼吧。”李恕叹道,他眼神有些呆滞,坐下来,突然问沈书,“还给舒原回信吗?”

“先不用,早晚要见面。”

沈书的话让李恕微微颤抖了一下,他不太确定地对沈书说:“如今那盐贩子号称有大军百万,咱们却受困于这小小和州,官军是腾不出手来收拾这片地方,否则……”

“你能看得出来,总兵未必看不出?”沈书朝窗户看了一眼,面上露出欣喜神色,叫了一声,“雨停了!”

只见阳光如碎金铺在水珠滚动的叶片上,窗下一方光亮大盛,整个室内方才还暗得要点蜡烛,瞬息之间,肉眼能见的暖意充斥在整间卧房内。

沈书用手抹去窗台上的雨水,甩了甩手,对李恕说:“咱们只做好手里的事,让你陪少爷读书,就陪少爷读书好了。”他话锋一转,调侃道,“克勤用功,嗯?”

李恕露出微笑。

外面有人来叫,朱文忠在书房等他二人,两人当即跟传话的仆役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