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信里叫他让人送信来你这里。”
“许是没找着合适的人把信送进城,这么险,没人肯送吧。”沈书道,“等和州解了围,我去找师父,用他的路子送。”
沈书出外,唤来曲行给李恕使唤,李恕进总兵府时,就有不少细软都留在沈书这里。曲行把床一铺,李恕便让他出去,房间里的灯没多久就熄了。
沈书嫌晚上睡觉气闷,夜里向来要留一扇窗户不关,这一夜下雨,索性沈书把窗户全开着,裹着一件旧棉袍窝在椅子里把孟子集注重读一遍。原想借着读书养瞌睡,不想越读越精神,反而睡不着了。
直至后半夜寒气上来,沈书才爬到床上去,放下帷帐,听着雨水打在竹子上的声音迟迟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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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全城挂白,总兵府里人员进进出出,雨一直没停,把院子踩得泥泞不堪。众将先拜郭公,再拜郭天叙,正堂及左右两排廊庑全部腾出待客奉茶。新元帅的名分未定,架势却已摆了出来。小儿子郭天爵与女儿郭清月各自披麻戴孝在院里散香。
小张夫人惨白着脸,在棺椁前哭晕过去两次,此刻摇摇欲坠地站起身来,告罪回房。前脚从正堂出来,立刻吩咐丫鬟去看看马秀英在何处。
她回到卧房,对镜梳妆,面无表情地往脸上一层接一层扑上香粉,白色的细粉纷纷似雪掉了一桌。镜子里的女人一脸冷若冰霜的思索神色,突然,她的手停下了动作。
丫鬟蹑步上前,朝她耳语完。
张氏费解地皱紧了眉,眉峰之间,粉面裂出浅浅几线细纹。
“他们两口子,这就算了?”
丫鬟接不上话。
张氏转过脸去,愣了一会,以手指轻轻点匀脸上敷的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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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下元军正在冒雨进攻,三人合围的木柱不断冲撞城门。
城楼上,朱元璋说话的声音停了一下,接着在羊皮纸上画,吩咐汤和:“带两千人把住这片茶坊背后的城墙,这段尚未来得及加固,最为薄弱。一旦被发现,官军定会从此处突入。明二郎,-->>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接着带人修此处女墙,限令五日,必须完工。”
“总兵……如今下雨,泥浆凝结不住……”
“用整牛皮遮起来,李顺!”朱元璋另叫了个人过来,命他立刻带人去府库取,随在朱元璋旁边的兵士低下头去,朱元璋就在他的背上写来手令,那人带着手书当即离开。
一名亲卫拿了蓑衣和帽子上来,给朱元璋穿戴上,朱元璋已经满脸是雨,脸色铁青,他站在城楼上往下看。
“大人,还是进去躲一会,小心流矢……”亲兵话音未落。
朱元璋大步往城楼下走,吩咐人牵他的马来。
“胡大海!”
“在!”
“带五百精兵,听我号令!”朱元璋按着腰间宝剑,快步跑下楼梯,翻身坐上马去,静待攻城间隙好带人冲出城去,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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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进攻持续到傍晚,城里起灯的时候,吴良带二百人出城清理战场。官军甚少夜里突袭,且围攻和州数战不捷,朱元璋也看出,号称十万人的元军,第一,并无这么多可战之人,第二,对面众将一样人心不齐,并不都听原和州平章也先帖木儿号令。
原因是多种多样,最主要的一点是,朝廷如今赏罚混乱,譬如说由富户地主自发而起的义军,首领往往被封作大官,正经的官员,尤其是汉官却并无此等待遇,需要连战告捷,朝廷才会有恩旨下来。浑水摸鱼者更是不计其数,走高丽皇后裙下谋官谋赦的也不少见。
二月,刘福通从砀州迎回韩山童之子韩林儿,拥立为帝,定都亳州,号“小明王”,国号“宋”,年号“龙凤”。
“怕是不日间就会有人来传旨了。”朱元璋将沾满血的帕子丢在铜盆里,婢女换了一盆清水来,他仔仔细细把指缝里的血泥搓去,第三盆水洗过,清水里不再有泥污,朱元璋低头在身上闻了闻,解甲,近侍为他擦身毕了,换上干净的袍子,下人们都识趣地退出去。
桌上才摆的晚膳冒着热气,没几个肉星子,晚上吃的是水饭,窝头堆成小山。朱元璋不急着吃饭,先过去抱住妻子,脸贴在马秀英洁白的颈侧,小声问她:“今日身子可好?”
“歇了一天,母亲让丫鬟来问,我说染了风寒,就不去前头了。她也没有多问。”马秀英轻轻推开朱元璋,两人挨着坐到桌边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