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
纪逐鸢靠在树下休息,手里把玩着从沈书身上摸来的袖箭,此刻黑洞洞的箭筒正对着耿炳文。
“你还想射我?!”耿炳文气急,不想砍沈书了,想砍要死不活的纪逐鸢。但他见识过纪逐鸢的身手,拿不定他耍袖箭是不是跟射箭一样,便犹豫起来。
“将军消消气。”
听沈书这么叫,耿炳文神色缓和下来。一声“将军”听着可太舒服了,虽然他现在还不是将军,但早晚会是。于是耿炳文放下刀,从此处看到底下营地里的火渐渐扑灭了,唯余下两三处还点着火把。
“咱们的人全没了?”耿炳文满腔悲凉地问,语气却也不见多意外。
“没。”纪逐鸢道。
耿炳文一手揉在脸上,满手的泪。
“都没死……”在纪逐鸢撤退之际,他分明看见吴祯从哨塔上安然无恙地下来了,再在辕门听了一场对答,估摸着暂时还没死光,且先夸大一些,免得耿炳文发飙。
耿炳文瞪了纪逐鸢一眼。
沈书道:“我们离开时,见派去和州城的那位将军,带着一名人质回来,听那意思,要放总兵回去。在此处且等一等,若方才他所说不假,待会便有人离开军营,将军需派一人下去到近处留意,对方放我们的人离开,咱们便引马上前,与他们会合,回和州城。”
耿炳文听沈书说话和气,全不似纪逐鸢自大。听到的实在是个好消息,便不再发火,让人下去盯着。
沈书跪坐到纪逐鸢身边去,小声问他:“伤哪儿了?”他拿手在纪逐鸢的额头与脖子里摸,解下纪逐鸢身上的护甲、皮甲,宽了武袍,露出素白单衣。
“将军,可有烈酒吗?”
李恕接过耿炳文的酒囊,给了沈书,听他说不用帮忙,便坐到一边去。耿炳文满腹狐疑,又想知道城里什么情况,小声同李恕交谈起来。
沈书请亲兵帮忙起了一堆火,火光往纪逐鸢身上一照。
足有一尺长的刀伤向右斜挑,贴着纪逐鸢的腰,贯至腋下。伤口狰狞地张着嘴,纪逐鸢本趴在沈书的腿上昏昏欲睡,突然察觉有温热的东西滴到他的背上,正待转过头去看。
“会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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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bsp; 那嗓音里带着浅浅的鼻音,纪逐鸢当即不头昏了,犹豫片刻,终究没有转过头去,只当做没有发现异样,强笑着说:“不知道哥是什么人?能怕疼?”
约摸十步开外的耿炳文幸灾乐祸地望着纪逐鸢的裸背。
李恕换了个位置,坐到耿炳文的面前,把自己的大鼻子怼在耿炳文的视线里,惹得耿炳文一阵恼火,偏偏眼前这人一张笑脸,又不是他的手下,还要跟他打听些事情,只得做罢。
“总之是不容乐观呐,总兵这回是着了小人的道儿啦。”李恕长吁短叹着。
“那我、那我用酒给你洗洗。”沈书声音不住颤抖,拔出酒囊塞子,却迟迟没法把酒倒上去。
伤口可怜巴巴地张着嘴,把他向着,血液半干未干。那必然是很疼,很疼的。
“沈书。”纪逐鸢忽然出声。
沈书愣了愣,呆呆地看着他,只见纪逐鸢一只手托腮,向来冷漠的脸上竟带着一丝顽皮,侧头在看自己。
这脸也太脏了,应该好好洗洗。沈书脑子不太清醒地想,微微张嘴:“啊?叫、叫我,说什么?”
纪逐鸢另一只手抬起来,握住沈书轻拈在酒囊一头的那只手,手掌覆在他的手背上。
野草泥地里,纪逐鸢满脸干了凝固在脸上的血泥壳子,嘴唇一开一合。
“等你及冠了,跟了我可好?”
倏然间四野阒寂,谈话声停,沈书呆呆地张大嘴巴,瞪大眼睛,不知所措地把纪逐鸢看着。
冰冷的酒液浸湿沈书的裤子,酒水滴滴答答的声音这才传进耳朵里,沈书忙不迭把酒囊塞上。纪逐鸢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十分响,他一只手仍撑在脸上,另一只手要往地上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