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强撑着从铁箱里才冒出额头,就被一股大力按回箱底,脑袋又嗡的一声,他白眼一翻,再度晕过去。
滚在角落里的纪逐鸢抓住孙副帅的脚,把人拖到自己面前,摸了半晌,连裆也摸了,竟没能摸出钥匙。
“副帅在里头!不要放箭!”外头有人喊。
纪逐鸢本是一刀割断了孙副帅的脖子,此际听得外间叫嚷。便挪到从门口看不见的侧旁,摸到铁箱旁,紧蹙着眉头,刀砍不断那铁链,朱元璋被牢牢锁在铁箱上,偏偏那把锁扣在朱元璋的脖子上,若不打开锁,用刀去砍,便会连朱元璋的脖子一并削断。
纪逐鸢匆匆朝外看了一眼。不断有人包围过来,又有几支箭飞射而来,叮叮当当地钉在铁箱上。
“保护副帅!保护人质!”有人大喊。
纪逐鸢陷入巨大的矛盾之中。要是此时不把朱元璋救走,他砍了贼首,他们会不会报复在朱元璋身上,把他也杀了?
等等。外面还在叫保护副帅,他们没有发现孙副帅已死。
纪逐鸢背靠到门边,手下不停地搬起尸体,给孙副帅穿戴好铠甲,探出手摸到死人脖颈里湿润的血液,纪逐鸢就手抹在地上,幸而孙副帅穿的是一身黑甲,血色看不出来。纪逐鸢朝外一瞥,压低嗓音喊道:“你们副帅在我手里,谁再放箭,我就一刀杀了他!”
门外安静了片刻。
“把副帅交出来,我们放你走。否则,你就有登天的本事,也冲不出数万人的包围!”
纪逐鸢耳朵动了动,是方才叫保护人质的人。他想了想,把头探出门边,吼道:“给我备马!”
外头吵了起来。
纪逐鸢脖子里出了一层热汗,皱着眉头只匆匆在门中看了一眼,飞快缩回头。没有数万人,屋子外围了数百人,营地里乱得很。
他能打得过这数百人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纪逐鸢的后脖,他算错了一件事,没想到朱元璋会被锁在屋子里无法移动的铁箱上,若朱元璋只是被锁着,此时他早已把人带上马了。
纪逐鸢眉头越皱越紧,脑子里乱成一片,毫无想法,慌乱中看到右手拇指,他的手在微微发抖,激战时自己并不知道。现在坐在这里多时,身体的战栗才引起他的注意。还有拇指上不起眼的扳指,是沈书花一两银子买来的次货,玉石质地浑浊。
纪逐鸢沉沉呼出一口气,把唇贴在扳指上,手在地面摸到孙副帅的长刀,咬牙将刀在地面拖出金属声。
“吵完了没有?!”纪逐鸢藏身在门后,一声喝问。
有人牵马过来。
“你交出副帅,马给你。”一名将领说。
纪逐鸢一阵冷笑:“恐怕我来不及爬上马背,你们的人就会暗箭射我下马。有胆子你们现在便放箭!”
门中步出一身浴血的纪逐鸢,孙副帅被他竖在身前,提刀的一手托着死人的背,另一手执角弓,弓弦套在孙副帅的颈中。魁梧的孙副帅既挡住纪逐鸢身上要害,又被他拿着死门。
人像是已经被敲晕过去。
实则血将孙副帅铠甲内的衣袍浸得湿透。
整座营地被烧得不成样子,空气里浓重的烟气掩盖了孙副帅身上的血腥气。纪逐鸢膂力惊人,提起孙副帅把人按在马背上,弓弦始终不离他的脖子,一手紧紧扣着弓臂。孙副帅已死,要是纪逐鸢先上马,这人就弄不上马,而那死人又格外魁梧,纪逐鸢把他推上马后,却无法坐到他的前方去,只能坐在孙副帅的身后,由着死人横趴在马上。
纪逐鸢在数百人的眼睛里坐上马背,双腿一夹马腹。
突然有人反应过来,大叫道:“放箭射他!”
纪逐鸢已纵马飞奔出去。
另外有人反对的声音离纪逐鸢越来越远,他只隐隐听见有人在辩要是射死他,拼着最后一口气他也能把副帅勒死。
这一切已与纪逐鸢无关,他冷峻的面上现出一丝笑意,遥遥抬头望向远山。
辕门在即。
突然纪逐鸢座下的马前蹄屈跪在地,连着孙副帅,纪逐鸢被甩飞出去,连番在地上滚了几滚。
巨大的冲力之下,纪逐鸢卡在弓臂中的左手臂膀一阵剧痛,紧跟着是令他头皮发麻的崩断感。
天翻地覆的翻滚后,纪逐鸢单膝跪地,一条手臂撑住地面。不远处被绊马索拦翻的马倒在地上,马前扑倒在地的孙副帅,头颅滚落在身体侧旁十步开外。
角弓已折断,弓弦一片血红。
敌营大乱,哭天抢地的一声怒号:“副帅被人杀了!”
潮涌般的大军向纪逐鸢掩来,他太阳穴一片湿润,抬手摸到头顶摔破了一处,他呼吸一紧,眼中一阵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