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
“不认识。打过几次照面,我听人说,他爹是为朝廷战死的。”夜里看来,李恕的眼珠子黑溜溜的,像一只温顺的动物。
沈书喃喃道:“那他不恨起义军吗?”
“不是跟大周交锋。”
沈书会意,那便是抗击别的起义军时战死的,投诚到周军应该也是为了找机会报仇。不过也不好瞎猜,这年月里谁没有自己的一段烽火人生,个个都够血书万言。
有穿周军号服的士兵将人带出建义门外,每队士兵十人,余人皆是自己找的。建义门乃是西门,元代起东西走向的隋唐大运河改为南北向京杭大运河,而高邮乃是连通水陆的重要枢纽。
至正初年将设在城外的高邮驿改为秦淮驿,又称秦邮驿。
照沈书的想法,自然是从城内的高邮湖下河,既不容易被察觉,水道连通,也是可以出城的。
芦苇荡作为掩护,坐的是小船,一只船上仅能容纳不到二十个人。有士兵自然而然便坐到前头去划船。
沈书他们坐的这艘竟然有乌篷,沈书还看见有人坐的是不带篷的小木船,一行只有不到五个人。
“每一队都有十名士兵一起吗?”穆华林朝坐在李恕旁边的那名士兵问。
其实几个士兵也都在打量同船的人,三个都是少年人,唯独穆华林看上去还像个能干事的,那士兵也没什么防备和架子,跟穆华林交代了。
若是只有一个人一组,则有两个人随行。
两人一组,便有五人。
“你们四个人,本来该有十二个人随行,今夜能用的船有限,就这么着了。”那士兵说话带着浓浓的当地口音,但他显然已很努力把话说清楚。
“我们去打谁?”见有人问话,李恕马上憋不住了。他早就想问,碍于整艘船上没有一个人出声,已经憋得肠子都快绞起来,腹中一直隐隐作痛。
“到了你就知道了。”有人说。
“别问了,待会吓得你现在就尿裤子。”那人明显在调戏李恕。
李恕有什么全写在脸上,表情一看就紧张得出汗发红,一脸有话要说又不敢问的样子,船上的士兵们早就想调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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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 只是他们也知道,要是能顺利通过考验,别看是个少年人,以后也许要做他们的长官,也不会主动去冒犯。
谁想到李恕自己撞到枪口上,那一伙子人立刻调侃起他来。
“小爷我才不会,待会你们都听我的,叫你们冲,你们就冲。”
没人把李恕这话放在眼里。
“沈书,你说个话。”李恕拿胳膊肘撞了一下沈书。
“啊?”沈书正在想事,回忆起路上听人说过的,张士诚一直同杨通贯有摩擦,如果是水上的寨子,搞不好是苗军的地方。
沈书茫然地瞪着一双漂亮的眼睛,懵然不知。
“你……”李恕恨铁不成钢地勾过沈书的肩膀,摇撼了两下他的身体,“今夜你可醒着点神,你这样冲出去不到半刻,就会把命给丢了。”
小船无声无息靠近杂草丛生的浅滩,十数只大大小小的木船先后停在水中的岛屿岸边。
沈书探头出去,寻思先找个高处看看地形,再做打算。
谁想到近前的一艘比他们坐的船还大的船里,冲出来二三十个人,明火执仗地冲上岛去,个个手里挥舞起一把明晃晃的钢刀。
夜空登时被喊杀声贯穿。
沈书:“……”
李恕一把拔出长剑,也举起一支火把,往前冲去,冲出去快五米才察觉不对劲,回头一看,其余人等还在岸边站着。
“回来。”
李恕听见这声时,隐藏在夜色里的哨塔上箭雨飞射而来。
“操。”纪逐鸢骂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一把将李恕按倒,在草地里滚了两圈,隐蔽到树下。
“分散隐蔽!”沈书叫了一声,穆华林按住他的肩头,沈书会意地跟着穆华林,弯下身体,在比人还高的草丛里隐蔽起来。
草叶抽在脸上立刻又麻又痒,沈书顾不上脸,跟着穆华林一路狂奔,到达一块巨石后边,学穆华林的样子,将背靠在石头上。
“短刀带了吗?”穆华林问沈书。
沈书忙点头,示意穆华林往他腰上看,他把李恕送他的短刀别在腰带上,还用绳子把皮鞘子同刀柄拴在一起,以免跑的时候不小心弄丢。
“记得住怎么放箭吗?”穆华林跟沈书确认,用手摸了一下沈书的小臂,确认固定没有问题,便即松开。
“离得远便放箭,你身上没带几枝,尽量用刀。要是害怕便使袖箭,这个你拿好。”
“这……这什么?药?”沈书抖抖索索地问,穆华林给了他一个瓷瓶,顿时沈书觉得脚丫子又开始疼了,他只有尽量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