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不看。”
其实,这些比起她前世见过的血腥场面,真不算什么。
她曾见过他亲手斩杀数人,将人的脑袋砍下,也看过他审讯囚犯的手段,比之锦衣卫的诏狱更为恐怖。当时,她作为阿飘,尚且吓得缩在玉佩里发抖,明知他不知她的存在,也不能触碰到她,可依旧被他吓得自闭耳目,再也不敢窥伺于他。
害怕过,恐惧过,可看到他对她坚守数年的情思以及对她家人的暗中保护,却从未让秦国公府和忠恩伯府知晓,她便开始认真审视苏晋这个人。
苏晋开口道:“京师重地,尔等宵小之辈竟敢当众行刺瑶光县主,全部押入大牢,等候发落!”
以行刺县主之名,可比普通的挑衅斗殴罪名大多了。
众人摇头唏嘘,蠢儿子倒底是牵连了老子的乌纱帽。
苏晋又转向蒋瑶光,淡声问道:“瑶光县主,可有异议?”
蒋瑶光一愣,随即摇头:“当然没有!也不知哪儿冒出来的死…….恶徒竟敢抢本县主的酒,口出狂言,屡次辱骂本县主,在场百姓皆是证人,本县主只不过是小惩大诫,稍加责罚,这可恶贼子竟扬言要杀了本县主,若非本县主有些自保能力,今日便要命丧于此,着实可恶可恨!如此混账东西,按大周律例以下犯上行刺皇族中人者,当斩!”蒋瑶光昂首挺胸,说得那叫一个义正言辞,大义凛然。
赵明檀和秦珊珊都忍不住为她点赞,难得嘴皮子这般利索,律例国法都搬了出来,先扣上一顶大帽子将自己摘干净再说。
王鹏程指使家奴要打死蒋瑶光,可不就坐实了行刺的罪名么?
王家的狗腿子们登时吓得跪地求饶,方才嚣张打人的架势不复存在,顿如霜打的茄子焉了。
他们哪里想到这举止粗鲁的女子是皇族中人?
王鹏程死死地瞪着蒋瑶光,想说话,奈何受伤太重,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苏晋点了点头,又道:“烦劳瑶光县主走一趟,去京兆府当堂陈诉实情,若罪证确凿,这些刺客皆移交大理寺定刑!”
“没问题!”蒋瑶光表面硬气,心里却一片呜呼哀哉,完犊子了,娘知道她闯了祸,肯定要收拾她。
虽说错不在她,可她跟那么多人打架……
算了,到时就说是替明檀出气,拉明檀出来挡一挡,实在不行,只能找病秧子老爹哭诉了。
为何移交大理寺?
赵明檀蹙眉,略一思忖,便明了。
大理寺卿同宋国舅走得近,这是要把宋国舅也牵扯进来的节奏?
高啊。
儿子犯了事,当官的爹定会求新巴结上的高官宋国舅,倒底是保还是弃呢,反正不管怎样,宋国舅都会惹一身骚。
赵明檀不禁仰头,眉眼弯弯地看着苏晋。
苏晋略低头,正好撞进那双澄亮的明眸。
一愣,那眼神是崇拜?
他手抬起,又缩回,倒底是忍住了大庭广众之下揉她脑袋的冲动。
不远处的宋清络看了一眼楼上宛若璧人的男女,黯然地收回目光。她扯了扯宋清京:“堂兄,走吧!”
还没走出酒肆,外面就是一阵喧闹。
“怎么回事?我们又没犯事,怎么连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都围堵了?”
“就来瞧个热闹,我们又没有生事,打架挑事的是别人,拦着我们做什么!”
“里面滋事的人已被控制住了,难不成还要强拘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
外面吵吵嚷嚷的,原是春风醉酒肆早已被京城守卫军层层围堵,但凡进入过酒肆的客人,必须排查过后方能离开。刚才逃出酒肆的人也都被扣留下来,整条街道都被封锁了,看这架势不单单是为着春风醉斗殴的事。
“外面怎么了?”赵明檀问。
苏晋回:“公事。”
听闻是公事,赵明檀便没再多问。
苏晋眉心微凝,抬眸看了一眼楼梯上歪七倒八的人,一把揽住赵明檀的细腰纵身跃至一楼大堂。
刚站稳,就听得蒋瑶光的惊呼:“珊珊!”
赵明檀转头,正巧看见秦珊珊从断裂的栏杆处坠下,蒋瑶光急忙伸手去抓,只堪堪抓到一片衣角。
“珊珊!”
赵明檀也吓了一跳,正要让苏晋出手搭救时,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已然飞身掠了过去。
周景风将扇子插入腰间,伸手接住了秦珊珊,刚接住,就颇为嫌弃似的将秦珊珊推到了赵明檀这边。
赵明檀赶紧扶住秦珊珊:“珊珊,没事吧?”
秦珊珊脸色发白,不停地喘气,显然惊吓过度:“无、无事!”
真的是快吓死了,差点以为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就算不交代,也是非死即伤。
秦珊珊心有余悸,想到救她之人,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周景风。
周景风哗地展开扇子,桃花眼一笑:“举手之劳,秦大姑娘不必放于心上,也不必言谢,周某可当不起。”
秦珊珊扭过头,破天荒什么都没说。
……
苏晋看了一眼被逐个排查的百姓,吩咐王继护送赵明檀回府。
秦珊珊和赵明檀、蒋瑶光不同路,便先行上了马车离开。
蒋瑶光要先去京兆府,正好跟苏府一个方向,就跟赵明檀同坐一车了。
“可惜了,那坛春风醉就被你给砸了,你换个东西砸也行啊。”蒋瑶光不忘惦记着早已与尘土混为一体的酒。
赵明檀没好气道:“当时手上只有酒坛子,你让我换什么物件。比起让你挨那恶霸一凳子,一坛酒算什么,要不是我出手快,你脑袋就被开瓢了。”
蒋瑶光扯了扯袖子,嘟囔道:“这坛酒挺贵的,怕是值不少银钱。”
赵明檀觎她一眼:“你缺银子?”
“不缺,但谁会嫌少呢。”蒋瑶光本意是得了这坛子五十年的春风醉,自己先尝尝鲜,然后进献给皇帝外祖父,外祖父一高兴就能赏赐她许多珍贵物件,绝对比一坛酒值钱。
对哦,这不就是最完美的理由么?
自己是因为给外祖父赢这坛酒才与人发生了冲突,娘不就没理由责罚她了?到时去了京兆府,也这般说。
皇帝老儿的酒都敢抢,不要命了?
蒋瑶光眼睛一亮,觉得自己真是绝顶聪明。
赵明檀抬眸看向模样颇为狼狈的蒋瑶光,秀眉微蹙,抬手帮蒋瑶光整理发鬓,却被她躲开了:
“不能理,这是那杂碎的犯罪证据。”头发差点被那混账给薅秃了。
赵明檀:“……”
视线落至蒋瑶光手上,一愣,赶忙抓过她的手:“可是受伤了,怎么全是血?”
蒋瑶光嘿嘿一笑,顺手将把血抹在了衣袖上:“别人的。”
赵明檀见她脸上也没伤,顿松一口气:“还好没伤着。”
“其实……”蒋瑶光正要说自己被那些狗腿子给砸了两凳子,但话还没说完,就瞥见一队锦衣卫疾驰而过,愤而甩下车帘,“倒霉!”
“怎么了?”
“你自己看。”
赵明檀疑惑地撩起车帘,往外瞧了几眼,便看见谢凛带着锦衣卫从马车旁疾奔而过,去的方向似乎也是春风醉酒肆。
赵明檀秀眉蹙起,作深思状。
究竟出了何事?何以惊动了守城卫兵和锦衣卫?
当看到围困春风醉的守城卫兵时,她便知道苏晋能及时出现,绝非路过。
怕是一直就在附近。
上辈子,这个时间点,她已入了东宫,没有去过春风醉,对宫外的事情也了解得不多,但朝堂事却是略知一二。
她绞尽脑汁回忆这一年发生的大事件,脑海忽的闪过一件事,吴王叔落网?
春风醉,吴王叔?
她想起来了,吴王叔嗜春风醉如命,纵然好酒多,独爱春风醉。吴王叔落网之前好像潜回过盛京,但却逃脱了。到年末时,是苏晋找到吴王叔逆党的藏匿老巢,才将其抓获。
但是,苏晋在抓捕吴王叔的过程中,受了重伤。
一想到苏晋会受伤的事,赵明檀心里咯噔了一下。
蒋瑶光将刀上的血迹擦拭干净,收归刀鞘,不禁揉了揉手腕。干了这么大一架,手腕也酸得不行。
赵明檀盯着蒋瑶光的手腕,似想起了什么,忽而问道:“瑶光,你以前跟周西林打架时,是不是好像伤了她?”
这可是蒋瑶光的战绩,她记得十分清楚:“自然!周西林小小年纪就那么恶毒,竟然拿剑往我脸上刺,想毁我容,我当然得好好回报回报她,就一刀砍在了她手腕上。当然,要不是把她伤得有些严重,我也不至于狠狠地挨了一顿板子,躺了半个月。”这事儿,她记得可清楚了。
“瑶光,我有事,你先走。”赵明檀说完,便让车夫停了车,提裙往酒肆的方向去。
若她没猜错,那年轻女子就是西林郡主,周西林。
那么吴王叔……
如果苏晋这次能将吴王叔逆党抓捕归案,那么后面就不会受伤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1-3对联出自百度百科,作者不会写对对子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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