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视线被红盖头遮挡,只能看到脚底的寸息之地,赵明檀盯着繁复裙摆摩挲在精致的绣花鞋上,脑中灵光乍现,忽然意识到蒋瑶光给她的是何物,当即便想塞回给蒋瑶光。
“瑶光,此物还是你留着吧。”
半晌,没有应答。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掀起盖头,手指刚搭上喜巾边缘,却被按住她的手:“别掀,不吉利。瑶光同珊珊去了门口,应是要替你好好‘考据’新郎官。”
考据?怕是为难吧。
赵明檀默默地将小册子藏得更深了些,若是掉出来,她可真就没脸活了。
上一世,她入东宫时,母亲为她准备过这类闺房之私。
这一世,母亲估计以为她用不到,提都没提起一句。
没想到重活一遭,竟劳好友准备这种羞恼人的床帏私物。
一想到袖子里藏得是什么东西,赵明檀禁不住浮想联翩,脸颊火烧火燎的。
虽然,她早就有心理准备,洞房花烛夜应是纯睡觉,可又想到那夜苏晋送别她所说的……假以时日,他会是个完好无损的郎君,她就禁不住脸红心跳。
……
外头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几乎堵满了整条街道,颇为壮观。
最惹人注目的自然是准新郎官——苏晋。
清冷似仙,俊美犹如神祗。
一身大红喜服,又衬得风姿卓然的男子多了一丝贵气天成,矜贵清雅。
任谁都难以想象如今权柄滔天的苏晋,曾是流犯出身。
苏晋不言苟笑,哪怕是这特殊的大喜之日,大家也没看见他露出过笑脸。诡谲复杂的官场早已将他历练得不辨喜怒,狭长的丹凤眼深沉如许,倾身流露着上位者的威压,哪怕他刻意收敛,依旧让人忌惮,讳莫避退。
听了周景风的劝告,苏晋原本是打算笑着迎亲,瞧着喜庆些,可他觉得就算给个笑脸,也只能给他的明檀。
何须给不相干的闲杂人等?
周景风看着苏晋那张冷冷清清的冰块脸,颇为无奈地摇摇头,只能自己充当气氛活跃的喜庆角色,风流倜傥地摇着折扇,逢人便是三分笑意,笑得他倒像是迎亲的新郎官。
好吧,即使他笑得像朵花儿灿烂,在绝对的颜值对比之下,依旧比不上不吝笑容的苏晋。
一开始大家忌惮苏晋的身份,又被苏晋身上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震慑住,没人敢上前讨要喜钱。还是蒋瑶光和秦珊珊胆子大,往门口一堵,宛若两尊门神杵在那儿,秦珊珊拿着绣花帕子站姿端庄,蒋瑶光就没她那么多讲究,双手叉腰,像个母老虎般大声嚷嚷着见者有份,街坊邻里皆要讨个好彩头。
苏晋这边早有准备,立时有人分发封好的喜钱。
见状,蒋瑶光和秦珊珊对了个眼神,蒋瑶光往前跨了一步,高声问道:“敢问首辅大人,当日于陛下面前求娶赵家明檀,是为真心,还是虚情?”<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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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甫一落,人群陡然寂静。
也就瑶光县主敢问这种问题?
众人齐刷刷看向苏晋,大家都有此疑惑。
两年前,苏晋在陛下亲设的选妻宴上拒绝成婚,以自己身体缘由不能祸害了人家姑娘,原本陛下有让苏晋尚主的打算,也只得作罢。何以,现下就不怕耽搁赵明檀,而要娶进门呢。
原以为苏晋会生气,然而他却出奇的好说话。
苏晋面色如常:“自是真心,娶亲岂可视作儿戏?”
如是这般说,苏晋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人群,大家神色各异,有相信,自也有不信的。不信者占多数。
就算他说的是真话,大家也未必愿意相信,反觉得他做戏。
因为,正确的答案只有真心。
这种情况下,谁能当众说与忠恩伯府的联姻、陛下的赐婚乃虚情假意。就算是愚昧蠢笨之人,也会说真心娶之。
蒋瑶光笑眯眯地又问:“不知首辅大人何时倾慕赵家明檀,可愿述之一二?”
苏晋淡淡地瞥了一眼蒋瑶光,隐含警告之意,然蒋瑶光权当没看见。
“褚州返京那日,街上惊鸿一瞥,佳人倩影,再难忘记。”
他和明檀的缘分始于巫溪城。
既然,她已忘记,便当回京那日……是他们的初遇,也未尝不可。
秦珊珊作恍然大悟状:“原是首辅大人对赵家明檀一见倾心?”
待到如今,大家皆已知晓当日砸伤苏晋的姑娘便是赵家明檀。
一见倾心?对砸伤自己的人一见倾心?
难不成苏晋有受虐倾向?还是说那方面有病的人,不能用寻常眼光看待。
苏晋看一眼周景风,显然不想就自己对明檀的感情问题多做言语,他爱与不爱明檀,如何爱,如何情深,都是他对明檀的事,不需为外人道也。
原本周景风也存着看热闹的心思,乍然收到苏晋的眼神,随手从托盘里抓了两把金瓜子,陪着笑脸道:
“两位好姐姐,高抬贵嘴,请手下留情,别再揪着小两口的相遇相识探个一清二楚,两口子的私事倒底是个人的隐私,哪儿能随便翻出来让人瞧热闹,待他日你们成亲时,也不愿自个儿的事被人捯饬来翻腾去吧。”
说着,便将金瓜子给蒋瑶光和秦珊珊一人塞了一大把:“喜钱有些少,两位好姐姐莫要嫌弃,买点胭脂水粉,捯饬自己还是够的。”
蒋瑶光和秦珊珊本也没想如何刁难苏晋,蒋瑶光看在金瓜子的分量上,砰地一拳头砸在周景风胸口,笑眯了眼:“疯大堂叔,好说好说。”
周景风的父亲衍王是玄德帝的堂弟,蒋瑶光是玄德帝的外孙女,按照辈分,蒋瑶光确实应唤周景风一声堂叔。
周景风:“……”
然,秦珊珊却没打算就这般轻易算了。
缘由周景风这声‘好姐姐’出了岔子,周景风听曲赏舞喝酒时,都是一口一声好姐姐唤着舞娘歌姬,哪里意识到问题。
秦珊珊比周景风还要小上几岁,却被一个比自己大的男子称作姐。秦珊珊早已炸毛,将金瓜子塞回给周景风,面上保持着温婉得体的笑容,说出的话却是真真刺人:
“谁是你姐,没得什么人,都乱攀亲认作姐。且说说,我是跟你沾亲带故,还是跟你血缘同族,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我怎么就成了你的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