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薛明珠的话, 依然便长叹一声,摇头道:“娘娘不知内情。他……他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如今在翰林院供职, 又得几位老大人赏识, 可说是前途无量, 怎可能娶我为妻?别说他家里不答应, 就是答应了,我也万万不愿他为我自毁前途。”
“什么?”薛明珠这下是真惊讶了:“竟然是今科状元?那个方寒窗?我听王爷说,他确实很有才干,皇上和许多大人赏识他, 只是没想到……”
说到这里,眉头皱起, 沉吟片刻后, 方正色道:“妹子, 你得听我一句劝, 管他是不是新科状元, 你可要好好把关人品。俗语说得好, 男人的嘴, 骗人的鬼, 别这里他答应你成婚,回头却又攀附权贵,你还蒙在鼓里呢。”
薛明珠可是听说了, 今年的新科状元是百年来最年轻的一位,朝中许多大人都有心招他做女婿,抢手得很。自古以来,痴心女子负心汉,权贵面前, 没几个能守住真心,她唯恐依然上当受骗。
却见依然轻轻一笑,怅然道:“我哪里敢奢望和他成婚?我是什么身份?别说他如今前途正好,便是他未曾高中,只凭家世,我也做不了他的正妻。再过两日,他就要和礼部尚书的千金成婚,说好了,只要那位童夫人有了身孕,便接我进府……”
不等说完,就见薛明珠豁然起身,大怒道:“怎会这样?妹子,你是傻了吗?凭你,怎么能……能给人做妾?你向来自重自爱,为何会沦落至此?”
依然一点也不惊讶,她了解薛明珠性情,因叹了口气,轻声道:“我早说过,我比不得娘子。我出身青楼,身如浮萍,能有如今的命运,便已是上天照应。娘子说的自由,自尊,自重,自爱,我不是不懂,只是做不到。我这一世,只求能和他长相厮守,为此,别说做妾,便是一辈子无名无分,在这院子里痴痴守候,也甘之如饴。”
“你……”
薛明珠气得说不出话,万万没想到,那样精明沉稳的依然,竟是个傻白甜恋爱脑,这人设崩得也太厉害了吧?完全没办法接受啊。
“好,这些我们都不理论。我只问你。你怎么敢保证他不是骗你?你可曾想过?这一片痴心,会给另一个女人造成多大的痛苦。那位童小姐,只怕现在还蒙在鼓里。你也是女人,心爱的人左拥右抱,你心里就能忍受?将心比心,似你这样玲珑剔透的,为何还甘心为虎作伥,去给另一个女人施加痛苦?”
“我有时候,真觉着娘子的言论匪夷所思。您的意思,三妻四妾是不对的,可在世间,它是天经地义的啊。童小姐是礼部尚书的千金,怎可能不恪守三从四德?退一万步,即便没有我,也会有别的女人,多少妻子在有孕之后,还要亲自为丈夫安排纳妾通房……”
“但那不该是你。”薛明珠凤眼圆睁:“天经地义就是对的吗?你说得这种天经地义,是世间女人痛苦的根源,难道因为它天经地义,我们就该遵守?去伤害别的女人,或者被别的女人伤害?凭什么?”
“我知道娘娘的愤怒,可是我……我做不到您这样坚定。”
依然泪光闪烁:“怪只怪,我是先遇上了他,才又遇上了您。情之一字,可以教人生,教人死,生死情迷之间,即便知道娘娘说得是至理名言,也顾不得了。”
“你……”薛明珠跺脚:“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说完怒冲冲离去。待她走得没了影子,秦氏才敢凑过来,好奇问道:“这就是瑞亲王的那位王妃?我的天!果然传言没错,是个厉害的人。”
“你也知道她?”依然被薛明珠痛斥,面上倒没有不悦之色,反而一挑眉,似乎对秦氏的话颇感兴趣。
“那哪能不知道呢,我们那里虽是京郊,却也都传遍了。真真是千百年来第一个奇女子,竟然能以寡妇之身嫁入亲王府,成了亲王妃。不怕姑娘笑话,我被赶出族后,还能苟活下去,便是心里有个浑浑噩噩的念头,那会儿没察觉,如今才知道,我其实就是靠着这位娘子的传言撑下来。我倒没想过做亲王妃,就想着,她能凭寡妇之身做王妃,我难道就连条活路都找不到?只是后来发现,确实是找不到,这才万念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