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深吸一口气,面色发白,太子的话说中了她心底最深的恐惧。
萧青纵沉吟道:“我说句话伯母别不爱听,在这方面,或许……薛娘子的作用,比咱们所有人都大,那又是个奇特风趣的女子,虽然青林怕拖累她不肯相见,但若是您发话,让她过来照顾青林……”
不等说完,就见太妃面色剧变,断然道:“这绝不可能。她若进来,那么多下人看见,谁知会传出什么话?王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青林虽然双腿残废,他还是亲王,我不信他会因此不能娶妻生子。”
“您说得对。他是亲王,娶妻生子又有何难?只是……伯母有没有想过?他健康时都不肯做这件事,何况如今?”
“他那是一时鬼迷心窍,日子长了就好,一年不行就等两年,两年不行等三年,总之我不会让薛明珠进门。”
太妃咬牙切齿,显然对薛明珠怨念深重。萧青纵定定看着她,忽地叹了口气,轻声道:“都说知子莫若母,伯母,您当真不知道青林是什么性情吗?莫说两三年,就是二三十年,你有信心扭转他的性子?”
他不给太妃反驳的机会,沉声道:“当日父皇为此事龙颜大怒,将青林骂了个狗血喷头,说他不忠不孝。青林离去前,曾对父皇说过,论忠,他为国为民,尽心尽力,一片赤诚,俯仰无愧。论孝,他晨昏定省,从未远游,奉养母亲,竭尽所有。不能因他钟情一个寡妇,便将这些一并抹杀,天地间没有这样道理。”
太妃从未听过此事,闻言不由怔住,太子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字道:“我以为青林说得很对。也请伯母仔细想想清楚。青林的幸福,和王府的名声,孰重孰轻?又或者,是不是青林坚持要娶薛氏进门,您就宁愿他……死掉,只当没生过他这个儿子?”
这话实在是太重了,太妃面色惨白如纸,丫头彩云在身旁看着,只觉心疼,张口想要说些什么,然而那是当朝太子,她一个奴婢,哪有资格插口?因只能默默忍了下去。
“非是侄儿说话不知轻重,实在是世人多为这些身外声名所累,所以侄儿想请伯母好好想清楚,青林已经是这个样子,我……我这个做堂哥的,不希望他的人生留有遗憾。”
言下之意:我做堂哥的尚且心疼他,你是他亲生母亲,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做一个活死人吧?
直到太子离去许久,他的话还在太妃耳边回荡:青林的幸福和王府的名声,孰重孰轻?如果青林坚持要娶薛氏进门,你是不是就宁愿他死掉,权当没生过他?
无法形容的尖锐剧痛蔓延开来,太妃只觉眼前发黑,身子一栽歪,被身边几个媳妇丫头扶住。
她顺势坐在石栏上,想起先前萧青纵说过,皇上十分自责,连皇上都自责是他给了孩子太多事情,以至于他不眠不休,才招致今日之祸,而自己却只一味怨恨薛明珠,觉得一切厄运都是对方带来,这是不是一种偏见?
“太妃娘娘。太子殿下就是心疼王爷,说了重话,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彩云宽慰主子,却见太妃无力摇头,轻声道:“你们说,是不是我错了?我过于苛责薛氏?听说她这会儿还在府外等候,我……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
“这怎么能是太妃不近人情呢?是王爷怕拖累薛娘子,不肯让她进府,想让她知难而退啊。”
另一个媳妇插嘴,太妃身子猛地一震,目光看向萧青林的房间,想起依然昨晚的话,她忍不住喃喃道:“这孩子……这傻孩子,他都这个时候了,还是为那薛氏谋划着。”
众人不说话了。好半天,只见太妃站起身,轻声道:“你们都回去,让彩云陪着我,我去前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