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青林瞪大眼睛:“这……这怕不是邪术吧?也是那老乞丐教你的?”
“呃……是啊。”事到如今,薛明珠也只能硬着头皮让老乞丐继续出场:“他曾亲自示范给我看,因为太过惊人,所以我到现在仍是记忆犹新。”
薛明珠参观过诸暨的珍珠养殖场,亲眼看见过珠蚌养殖的流程,她对这些很感兴趣,还亲自动手给育珠蚌做过撕膜手术,记忆十分深刻。
“闻所未闻。”萧青林一副不淡定的样子:“我定要亲眼看一看,你究竟要怎样给一只河蚌做手术。”
他很快就看到了。
场面一度极其混乱,听说这位年轻公子要给珠蚌做手术,增加其育珠率,整个河塘工地上的人都炸了锅,纷纷要求现场观摩,因为大家都怕进不去屋,所以门口十分拥挤,好几个人的鞋都被挤掉了。
“都回去,需要的时候自然会叫你们。”
胡天清大喝一声,赶鸡似的命手下将人都轰走,然后看着刚认识还不到两天的“风流公子”埋怨道:“若真有如此奇术,理应敝帚自珍,不叫外传才好,公子太不谨慎了。”
薛明珠哭笑不得:“敝帚自珍什么啊?以后成千上万只河蚌,难道为了技术不外泄,你都要自己动手?更何况,若能将此法发扬光大,民众不也多一条养家致富的路子?这有什么不好。”
“当然不好,若真如公子所说,能人工培育河蚌,还能动手术为河蚌育珠,那得增加多少产量?如此一来,全国的珍珠有八成都掌握在我们手里,这是多么巨大的利润?凭什么要给别人?”
“胡先生要这么说,那我就要好好考虑和你的合作了。”薛明珠语气转冷:“你一个人,竞想赚尽天下的钱么?难道不知财帛动人心?不说别的,只说我若把这法子教给了你,你敝帚自珍,从此后独占珍珠市场的八成交易,你以为其他大富商就能答应?珍珠本是稀缺材料,忽然间有大量养殖珍珠涌入破坏市场,瞬间夺走绝大部分的利润……”
薛明珠微微一笑:“胡先生,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你夺了这么多人的财路,会是个什么下场,你想过吗?”
她一番话说完,那胡天清脑门上的汗都淌成小溪了,嘴里反反复复念叨着:“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薛公子,我……我养珍珠是为了赚钱养家,可不是为了家破人亡啊,你……你既要同我合伙,总得想个法子才行。”
薛明珠一笑,指指被隔绝在外面的人:“这便是我为胡先生想的法子啊。你一个人养珍珠,人家只要杀了你我二人,这技术便失传了,可若是一百个人,一千个人都来养珍珠,难道那些富户能杀百人千人么?只怕还未杀尽,就又有百人千人将这技术传开去,到头来,他们也只能认了。”
“原来如此。”胡天清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摇头苦笑道:“看不出公子年纪轻轻,却还有一颗兼济天下的仁心。我这只想自己发财的,却成了取祸之道。”
怎么着?我做男装打扮,就是年纪轻轻;如果是女装,只怕你心里就认为我是半老徐娘了吧。哼!
薛明珠狠狠吐槽,忽听身旁一直未曾开口的萧青林淡淡道:“回头是岸,迷途知返,尚未晚也。胡老板能认清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还算可教。”
“是是是。”胡天清仍是一脸肉痛的表情:“那个……这些事还需从长计议,老实说,薛公子说得手术育珠的技术,我着实闻所未闻,若非亲眼所见,只怕我这心中疑虑未消,实在不敢轻易……”
“我明白,胡老板放心,只是一个小小的手术,这不就要展示了吗?”薛明珠微微一笑:“我要的河蚌都准备好了?”
“当然。”胡天清一摆手:“两位公子请。”
按照薛明珠所说,此时屋里桌上放着一盆河水,里面一个小小笼子,另一个盆里有十几只直径约两寸左右的河蚌,正是人工养殖珍珠中最常用的三角帆蚌。
这个时代也没有无菌手套,薛明珠不指望手术过程能像后世那样科学严谨,反正只要能提高一半的产量就知足了,这个她觉着还是可以做到的。
“说到这个手术,就要先说一下珍珠是怎么形成的。按照记载,珍珠乃是各种蚌类在水底时,偶然不慎打开外壳,被泥沙灌入,为了不使这些细小之物磨砺自己,蚌类就会分泌出粘液,将此物层层包裹,年深日久,便形成了珍珠。所以,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打开外壳,将异物迅速放进外膜内……就如这样,看到了吗?这叫做撕膜法……”
随着讲解,薛明珠用竹签打开河蚌外壳到一定程度,将事先准备好的河蚌外膜上皮组织放进眼前这只手术蚌的外套膜内,因为不常做,所以动作显得不是很熟练,但是最基本的过程众人都看懂了。
“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一定要干净,要做到特别特别的干净,我管这个叫消毒。例如我们人的手上割了深口子,大家都知道要去看大夫,包扎下,大夫可能还会用盐水清洗,或者给你开药服用,为的就是避免风邪入体。这些河蚌也一样,我们手术是为了它好好长大培育珍珠,不是为了让它死掉吃肉。所以装蚌的笼子,要洗刷干净后在盐水或烈酒中浸泡……”
薛明珠娓娓道来,只把众人都听得呆了,偏偏配合她的动作,这些……似乎又很有道理。
终于完成了一只蚌,薛明珠小心翼翼将蚌壳合上,放到一旁干净的笼子里,一旁胡天清便喃喃道:“怪道公子反复强调-->>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要把这笼子怎样怎样,务必弄得干干净净,原来竟是因为这个。这……这蚌还活着吗?”
“胡老板要不试试?”薛明珠都无语了,心想我说过不是为了吃蚌肉,你还问我是否活着,这要就死了,也未免太脆弱。
胡天清拨弄了那蚌一下,却见其一动不动,他心里没底,忽听萧青林道:“若我刚刚被人这样折腾过,我也是不想动的。人尚且如此,何况蚌乎。”
“扑哧”一声,薛明珠被他逗笑,其他人也都乐了,胡天清笑道:“萧公子真是风趣。这个……薛公子,能不能再弄两只,刚刚我看着好像不太清楚。”
“没问题啊。”薛明珠又捡过来一只蚌,对身边几人道:“这一次我再慢点儿,你们都看仔细了,觉着差不多,就自己上手弄来试试。眼睛看一千遍,也不如亲自上手做一遍。”
“是是是。”胡天清连连答应,对身旁两个族中子弟道:“你们都看清楚,这可是关系到咱们家日后发展的大事。”
薛明珠便又如法炮制,为几只三角帆蚌植入了内膜,接着看那两个子弟也上手做了一遍。他们常年在这养珠场,对于河蚌实在是比薛明珠熟悉多了,只弄一两只,动作便渐趋熟练。
如此不到一个时辰,笼子里已经放满了三十多只河蚌,胡天清搓着手激动道:“这便成了?按照公子所说,多则三年,少则一两年,便可以取珠?且品相会很好?”
“是。”薛明珠点头:“当然,我不敢说所有珍珠品相都好,但最起码比你如今养的要好。你这里一千只河蚌能出十颗上好珍珠的话,那么这一批做过手术的河蚌,很可能一百只便能出十颗好珍珠。当然,因为是我们人工动手,所以这珍珠的价值,要比天然珍珠低不少。”
“物以稀为贵。”胡天清点点头,但很快又问道:“不知这样人工养出来的珍珠,和天然珍珠是否区别很大?”
“外观区别不大,但最主要的,是人工养殖的珍珠有一个核,而天然珍珠是没有的。”
胡天清也是聪明人,只略一想,便明白了,因笑道:“即便如此,公子的手段也当真神奇了。”
说完几人走出静室,眼看天色近晌,胡天清力邀二人留饭,萧青林不待薛明珠说话,便拒绝道:“多谢老板好意,只是中午已经有约在身,不好爽约,想来老板也有许多事情要忙,我看今日便算了。既然合作,自是来日方长,这饭么,有的是机会吃。你说是不是?”
“也好。萧公子快人快语,我老胡也不是虚客套的人。那这顿饭咱们就留待日后。”
胡天清一抱拳,接着将两人一直送到养殖场外,眼看他们进了马车,他这才急火火往回折返,萧青林说得没错,忽然间得了这样一个法子,简直就是天上掉下个金元宝,有数不清的事情要安排。
马车辘辘行驶,薛明珠放下车帘,微笑道:“看胡老板这个摩拳擦掌的架势,是要大干一场了。”
绿玉道:“我不喜欢这个人,太精明算计了,娘子和他做生意,回头别再被他耍弄吃亏。”
“精明算计,是做商人的基本才能,若只有忠厚老实,是做不成买卖的,尤其是大买卖。”
薛明珠摇着扇子,悠悠说道。绿玉不服气:“那可不一定,天南海北,讲诚信的大客商多了去。”
“我说过了,这是基本才能,讲诚信的大客商,也必定是精明算计的,这是两回事。”薛明珠白了绿玉一眼:“譬如你我,咱们两个也讲诚信,难道就是铁憨憨吗?”
绿玉无话可答,忽见对面萧青林一笑:“绿玉说得也不无道理,我看这个胡老板心性不坚,不是个能处长远的合作伙伴,你若想将珍珠生意做大做强,还需留下后手。”
“我明白。”薛明珠点头:“这不是第一次下江南来诸暨,两眼一抹黑吗?这胡老板既然能经营下如此大的养殖场,可见也是有几分眼光和本事,谋求个短期合作还是可以的。更何况……”
她说到这里,便看向萧青林:“这不是还有王爷您吗?既然有幸一起下了江南,我乐得背靠大树好乘凉。”
“算你有眼光。”萧青林得意:“既然你也知道这胡天清不是长久地合作伙伴,那不如另找长期合作的人选,也从现在开始培养,一旦将来和姓胡的分道扬镳,立刻就能让新伙伴接手,也不耽误你发财,如何?”
薛明珠睁大眼睛:“这才离开还不到半刻钟,王爷已经替我想到分道扬镳了?而且胡老板立刻就变成了姓胡的,要不要翻脸这么快。”
萧青林咳了一声,强词夺理道:“以本王的身份,叫他一声姓胡的,也不算辱没了他。”说完故意挺起胸膛,以表达自己身份的不同凡响。
薛明珠好容易忍住笑:“你说得倒没错,可一时间我去哪里寻找可靠地合作伙伴?说起来真是愁人,我又不能在江南耽搁太久,别的地方,例如咱们京城,气候水土也不适合养殖珍珠蚌……”
不等说完,就见萧青林拍着胸口:“我呀。你自己都说了,背靠大树好乘凉,怎么这会儿又不想着我?何况这也不算是乘凉,发财的事谁不想?我虽远在京城,但因为海贸,在江南这边倒还有忠诚可靠的家奴,到时让他们把养珠场经营起来,比那姓胡的靠谱多了。”
“王爷的家奴?”薛明珠心想:这倒是个好主意,也的确要可靠的多。只是嘴上却道:“怎么?王爷富可敌国,难道也看得上这买卖?刚刚您听到了,养殖珠的价值远不如天然珠,我是为了寻常百姓才开发这个路子,将来也赚不到太多的钱,且都是辛苦钱。”
“蚊子再小也是肉,你这个总比蚊子大吧?更何况,谁说我富可敌国了?就算我真的富可敌国,我花钱的项目也多啊。你知道就为了老兵这事,我花了多少银子出去?至于辛苦钱,笑话,不辛苦就能来钱了?何曾看过天上往下掉银元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