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大嫂。二嫂。”
薛明珠很轻易辨认出几个亲人, 每人给了一个拥抱,要抱薛攀时,却被他躲过去, 只见他小大人般地严肃道:“我是半大小子, 这抱咱们就免了吧。”
“没大没小,怎么和你二姐说话。”
薛母瞪了小儿子一眼,然后拉住薛明珠的手,急切道:“快进屋, 你爹一直惦记着你。对了, 攀儿,去叫你大姐和大姐夫过来。呃……那边……她们是……”
薛攀一溜烟儿跑出去,薛母目光看向绿玉等人, 就听薛明珠笑道:“她们是府里服侍我的, 这一次索性带过来见识见识。”
薛母:……
“扑哧”一声, 却是二嫂林氏忍不住笑,对薛明珠道:“人家是官宦人家的丫头, 姑奶奶想让人见识什么?看看咱们家有多穷吗?”
“老二媳妇, 怎么和你妹妹说话?”
薛母瞪了二媳妇一眼, 薛明珠却知这二嫂是个活泼风趣的, 因也笑道:“二嫂说得没错, 就是让她们来见识一下穷人家是怎么过的, 她们就知道每天过得是神仙日子了。”
说完招手让绿玉等人跟上, 她则陪着薛母等人进屋,就见地上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吃力地倚着炕沿站着。
薛明珠连忙赶上前,扶着薛父坐下,一边道:“爹, 是女儿回来,又不是外人,你别累着自己。上次让攀儿带了点钱回来买药,你腿可好些不曾?眼看天气冷了,这腿又要遭罪,我送回来的炭别不舍得用。还有,日常柴火不要俭省,该买多少买多少,这炕务必要热热的,你躺在上面舒服些。”
“哎!好,好,都知道。这些日子喝了几服药,腿已经很好了。”
薛父慢慢坐回炕上,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女儿,眼泪却不肯流下来,哽咽道:“你这孩子,非年非节的,怎么倒跑回来了?从姑爷做了官,你就……就再也没回来过,今日怎么倒有时间?姑爷呢?他没陪你回来?”
“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放心,我今日傍晚才回去,实在不成,就在家里住……呃!还是回去吧。”
话说一半是因为薛明珠忽然想起,就自家这个鸽子笼,能容得下一家八只鸽子已属不易,再多一只都不行,要是她和带来的人在这里住一晚,倒叫谁打地铺呢?就现在这个地,和西伯利亚的冻土应该有一拼了。
她一边说着,就叫绿玉等人将大大小小的纸袋拿过来,薛家人早闻到卤肉和点心的香气,就连林氏朱氏两个妯娌,都觉着口水有些泛滥,更别提才十几岁的薛攀和薛明月,两个孩子眼睛盯在包袱上,都不会动了。
“知道咱们家里什么都没有,娘你也不用为难,看,我在来时路上都买了。卤肉,烤鱼,这里是二十个鸡蛋,那边筐里还有几斤河虾和猪肉,河虾配着萝卜炖锅汤;猪肉就和大白菜炒一下,也就差不多了。”
薛明珠吩咐着,薛母连连答应,朱氏和林氏都欣喜上前,将东西拿出去开始收拾。
这里薛父和薛母就问薛明珠这些年的情况。她叹了口气,将自己从前境况大致说了下,眼见父母泪流不止,想到这原身正主,心中也是惨伤。
因忙擦去眼泪,振作精神道:“爹娘不用担心,经过这些年,我想清楚也看明白了。我并没有任何错处,她们无端看不起我,我不能看不起自己,我仍是那府里名正言顺的夫人,凭什么要被几个妾室踩在头上?所以我以后也不会忍气吞声……”
从上次薛攀回来述说的形容,再到今天女儿的气质改变,薛家父母已经隐隐猜到薛明珠的心态转变,只是真正听她说起,仍不免大吃一惊。
薛母便急切道:“孩子,你要做什么?咱们家没有根基,姑爷如今又做了官,你千万不能惹恼了他,不然……”
“娘。你还不明白?我的存在就是原罪,我不惹他他也恼,想让他开心,除非我死了。你们应该不会慈悲到这个份儿上,为了让女婿开心,就恨不能女儿死吧?”
“胡说什么?什么死啊活的?这样不吉利的话……”
薛母更急了,不等说完,忽见薛明珠将衣服领子扯开,指着脖子上一道痕迹,淡淡道:“娘,你以为我的性子,是怎么忽然就变了的?实话告诉你,我已经死过一回,幸亏被人救了,要不然,这会儿头七都过了。”
这件事她原本就没打算瞒着薛家父母,古代人受三从四德的毒害太深,她知道,即便二老爱女心切,也未必就能接受她的“离经叛道”,这件事就是她手中大杀器,关键时刻拿出来,狠狠震他们一下子,比起险些失去女儿的恐惧,其它的事,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果然,一看见那道勒痕,薛家父母都是深受震动。薛母便抹着眼泪对薛父道:“当日欢天喜地将明珠嫁了过去,以为她是掉进福窝里,哪成想那付家人这样不是东西,哪里是福窝?分明是火坑。早知孩子嫁了人,反而不能再见,还不如当日就像明霞那般,找个本分老实的嫁了,虽然日子穷些,好歹夫妻恩爱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