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玉一边说,便拿眼角余光觑着薛明珠,只见她出神一会儿,忽地一笑,淡淡道:“有你就够用了,她倒也不用再费这个心。”
绿玉心中怦的一跳,暗道这话仿佛一语双关,什么叫有我就够了?奶奶看出我是春姨娘的人?还是说她有我使唤就够了?
她是个聪明人,也不去试探这话意思,只轻声道:“奶奶这会儿脖子舒服些没有?叫奴婢说,还是找个大夫过来看看的好。”
“不用。”
薛明珠摇摇头,起身来到镜子前照了照,果然脖子上的勒痕触目惊心,她用手轻轻摸着,冷笑道:“这痕迹虽重,但既然没要了我的命去,日后自然就好了,请什么大夫?我一个舞枪弄棒的,哪有那么娇贵。”
绿玉愕然抬头,眼神中满是惊诧。薛明珠从镜子里看见,转回头饶有兴趣问道:”怎么了?我这话哪里吓人?看你脸都煞白。”
“不是。”绿玉摇摇头:“奴婢就是觉着奇怪,奶奶……奶奶从前最不喜欢人家说您会武的话,上次除夕的时候,春姨娘说了一句,您回来哭了一夜。”
“原来是这样。”
薛明珠心下叹息,面上“惨然一笑”:“我从前傻嘛,只想着贤良淑德,生恐人家想起我会武功,就说我是母老虎。如今死了一回,才把万事看开,做母老虎有什么不好的?就拿今天来说,我若不是这么些年把功夫都撂下,轮得到两个贼人劫财害命?”
说完见绿玉直直盯着她,她便挑了挑眉:“怎么?你不认同这话?”
“不是。”
绿玉垂下头,轻声道:“奶奶死里逃生,看透世情,这是可喜可贺的事。只是有一样,奴婢也想劝奶奶,这世间女子,受德容言功所累,活得着实辛苦,可若想跳脱出来,做个异类,却也没那么容易,别到头来千夫所指,却是连一点活路都没了。”
“怕什么?我从前贤良淑德,今天不也是差点没了活路。”这丫头不简单,这番话若是诚恳劝谏,她心中倒还守着最后一点善良底线,有些意思。
因点头赞许道:“你能说出世间女子受德容言功所累,可见是个聪明的……”
一语未完,忽听院中一个声音叫道:“奶奶在吗?太太让你过去一趟。”
“这就来了。”薛明珠一笑,指着自己脖子上的勒痕问绿玉:“如何?这痕迹看着能吓到太太不?”
绿玉点点头:“说不得真能吓到太太。奶奶稍等,奴婢这就去给您寻一件高领的衣裳遮挡一下。”
“挡什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薛明珠抻了抻胳膊,又在镜子前照照:“今天刚上身的新衣裳,去见太太足够了,也用不着收拾。行了,咱们走吧。”
绿玉都懵了:虽说险死还生性情大变的例子也听说过,但奶奶这变得也太生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