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濯已离开一月有余。
许是见赵明锦当真没有要追去北泽的意思, 一月间她得太后娘娘恩典,活动范围已从偏殿扩大到仁寿宫,又扩大到御花园, 如今已是内宫各处均可行走。
只消不靠近宫门, 便没人拦她。
长安城已是隆冬时节, 宫中正落雪。
赵明锦披着狐裘披风坐在凉亭中, 一手把玩着红儿硬塞进来的暖手炉,一手托着腮, 百无聊赖的看着那俩丫头折梅枝。
说来这树梅也是个惨的,花开得尤其繁盛锦簇,惹的她们非要折几枝下来,拿回房中插瓶。
“你听说了么,圣上在早朝上发了好大的脾气。”
赵明锦在宫中住久了, 常能听到宫女奴才在私下聊八卦, 偶尔实在无趣的紧,她也能加进去跟着聊一聊。
一月下来, 宫中奴才都说,王妃娘娘虽看着凶悍, 却是个极可爱的人。不高高在上, 也没甚架子,总之最是好说话。
今日这八卦, 赵明锦也不是故意要听的, 实在是话音顺着凛冽的寒风就飘进了耳中。
“自是听说了,圣上与闲王爷素来亲厚, 给了王府无上尊崇,时到今日仍在众臣面前袒护闲王,你说, ”说话的婢女顿了顿,压低声音道,“闲王怎么就谋反了呢!”
赵明锦端茶的动作猛地顿住,茶盏中的热水洒了些到手上,她也不擦,只是站起身来往声音来源处走。
“天家的感情也是能当真的?在权势面前,旁的都不值一提,”前一婢女语气担忧,“我听说闲王似是早有预谋,与北泽那位军师关系也非同一般,这仗若真打起来,你我不知能不能有命活下来。”
“你想的也忒长远,就算真打起来了,住在仁寿宫偏殿的那位,定不会坐视不管。”
“她?不知道她到时会站在哪一边,不过圣上将她困于宫中是对的,届时兵临城下,她也能做个人质,若闲王顾念夫妻之情,兴许……”
一根枯枝飞了过来,啪的一声,径直撞倒了那婢女托盘中的汤盅,热汤飞溅,那婢女手上一疼,托盘坠地,汤盅四分五裂。
地上方落的雪被融开,向上冒着蒸腾热气。
赵明锦脸色不郁地从树下走出,目光凌厉慑人,两个婢女愣了一瞬,慌忙跪了下去,不住磕头:“王妃娘娘恕罪,奴婢知错了,王妃娘娘饶命。”
她是有一瞬想要她们的命!
“管好你们的嘴,若再敢胡言乱语,下次,”出口的声音,比这天色还有森寒几分,“这树枝穿的,就是你们的脑袋。”
“是、是!”
叶濯不可能里通外敌,更不可能勾结冯检,他前往北泽,是为彻底解决此事的。
其中定有误会。
赵明锦去了御书房,想要求见皇上,可内侍出来回话,只道“圣上正在气头上,谁也不见”。
她一股子倔劲上来,也不走,就站在御书房门外,铁了心的要找皇上问清楚,左右皇上不可能一日都待在书房中。
日暮时分,雪已停了,御书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宫灯烛火氤氲,晃的她有些看不清皇上的神色。
忽明忽暗之间,她听到皇上重重地叹了口气。这口气中,藏着深深的疲惫与无奈。
“去取两坛子酒,”吩咐了内侍,皇上走到她身侧,“你随朕来。”
“是。”
赵明锦跟在皇上身后,出了内宫,走到了朝堂大殿上。大殿之内一派静穆庄严,真龙之气威压四方,让人不自觉缓了呼吸。
十八级金阶之上,是龙椅,是至高无上的权势。皇上没有迈上那台阶,只是止步在台阶下,望着龙椅,许久之后旋身坐了下去。
“过来坐。”
还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示意她。
与皇上平起平坐,实在是大逆不道,赵明锦正迟疑,皇上却笑出了声:“不治你的罪。”
“谢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