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锦到得门边时, 阿穆达正等在石阶下方,手抚着马背上的鬃毛,一下又一下。许是听到脚步声, 他微侧过头来。
视线隔空相接, 赵明锦吩咐门口守卫:“牵我的马来。”
“是!”
守卫领命而去, 她抬脚走下石阶, 阿穆达的声音就在这时响起,带了几分说不出的欠揍:“从侍卫传话到赵将军现身, 大半个时辰过去。小王还以为这长安城风和景丽,王府日子安然,以至于赵将军一身铁骨都化作了绕指春水,万事都需仰赖他人了。”
听了他这番说辞,赵明锦啧啧两声, 摇头感叹:“要不怎么说北泽是小国, 堂堂王子都这般没见识。可惜我家王爷今日不在,不然便带你入府开开眼界。”
“哦?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胜宁将军, 如今在王府竟要仰人鼻息了?”
“阿穆达,想来你我久未交手, 你是忘了我的脾气了, ”她活动了两下筋骨,侧过身子, “有胆量, 你就跟我进去,王爷不在, 正好我挑了你脑袋时也没人敢拦。”
话音落下,阿穆达一噎,脸色如吞了只虫子一般难看。
恰好侍卫牵了马过来, 赵明锦接过缰绳,斜眼看他:“怎么,怕了。”
他不接话,只是道:“有胆量就随我来!”随即翻身上马,径直调转马头,打马便走。
赵明锦本就是想看看他要出什么幺蛾子,自然纵马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北城门,沿着护城河愈行愈远。
到得城外山林脚下,行人寥寥,阿穆达才勒了缰绳,从马上下来。
两人站在河边上,中间隔着五六步的距离,俱皆沉默,且沉默的有些久。
赵明锦扭头看他一眼,只见他正望着澄静的水面在那儿装深沉。
她淡声道:“有话快说,莫耽误我回府用午膳。”
“小王带赵将军出来,是因有许多事要说,至于先说哪一件……”
这人是有什么毛病,分明脸上每一寸神情都急切地叫嚣着想要立刻把想说的都说出来,好看她听过之后的反应,但嘴上却吞吞吐吐颇不爽利。
阿穆达还真是摆不清自己位置,眼下是他想说,而她听不听全得看心情。
听出他故作犹豫,赵明锦转身抬脚就走。
走出两步,身后的人急了,也不琢磨先说哪一件好了,直接道:“将军故人托小王捎了信过来,将军不想看看么?”
她顿住,眸子微微眯起。
阿穆达就在这时站到她面前来,那封信……不,不算信,只是一张字条,此刻就捏在他的两指间。
秋风乍起,字条在他指尖晃荡,寥寥几字深深浅浅的撞入赵明锦的眼中,寒意骤然从胸口涌出,游走遍四肢百骸。
一切安好,勿念。
不知是谁写的,也不知是写给谁的,没头没尾的六个字。
“这字迹,赵将军很熟悉罢。”
是,她熟悉。
在这个世上,唯有两人的字迹,她只消一眼就能认出。
一个是叶濯的,飘逸洒脱,自带风骨;一个是师父的,遒劲雄浑,力透纸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