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暗淡, 树影重重,赵明锦与向菱相对而立,俱皆沉默。
赵明锦明白向菱的难过, 毕竟易地而处, 她恐怕也难以平静接受眼前发生的一切。
但是恨……
向学监多行不义, 落得如此下场, 只能说是自作自受,怪不得她, 更怪不得旁人。
若重新来过,她仍会选择与叶濯一同来此,找出他的罪证,将他绳之以法。
向菱上前一步,伸手小心翼翼的拉住赵明锦的衣袖, 见她没甩开, 才继续道:“阿爹是犯了错,他是冲撞了王爷与娘娘, 但他绝不是有意的,能不能……小惩大诫, 饶他这一次?”
冲撞?
赵明锦眉梢挑起:“向学监是这么与你说的?”
“是, 阿爹被带走前,还叮嘱我与兄长, 要照顾好阿娘, 他……”他分明是知道自己回不来了,想到这里, 向菱脸色倏尔一白,“阿爹他从不会骗我的。”
或许不是想骗她,只是不知该如何说出口罢。
毕竟他的主子勾结北泽, 意图不轨,而他,一直在为虎作伥。
若他们的奸计得逞,南渊百姓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生活将再一次被打破,到时岳州府不知会不会变成第二个曾被铁蹄踏破过的长岭边关。
赵明锦垂眸沉默,只能在心中叹上一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你告诉我,阿爹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向学监所做之事我不便多说,不过南渊律法公正严明,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纵容一个恶人。”赵明锦将衣袖抽出来,反手拍在她的肩膀上,力道微沉,“待回到京城,圣上会着人审清此案,是非曲直届时自有公断。”
话音消散,向菱仿若失了力气,踉跄退后一步才勉强站稳,她低垂着头,再没说话。
或许她已听出她话中深意,也或许听不出,但终有一日,该面对的仍需她自己面对。
赵明锦抱着镶金的盒子离开,方绕过连廊拐角,就见中庭的院落里,叶濯独自一人站在那儿,身形如松柏般挺拔,如修竹般孑然。
许是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来,没说话,只是唇角勾出了抹好看的弧度。
像是等她许久了。
赵明锦几步走过去,与他并肩站了会儿才道:“有个爹也挺好的,向学监在大义面前错了,但对儿女还是顾惜的,”她偏头看叶濯,“你父皇待你好么?”
叶濯眸光闪动,轻嗯一声:“父皇待我极好。”
就是瞧着太后待他不大好,不过也要比她幸运出许多了。
“我连我爹娘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想来他们是待我不好的,不然怎么就那么粗心大意的将我弄丢了,好在后来我遇到了师父,”说到这里,她微微敛起眼眸,低头笑了笑,声音却有些落寞,“但他约莫也是不要我了,六年来就只给我写了一封书信,也不知是生是死。”
若是死了,不知身旁有没有人给他收尸,若是活着,也不知有没有挨饿受冻。
“阿锦。”
赵明锦下意识地仰头看他。
“待此间事了,我陪你去寻他,”叶濯伸手,轻轻地将她抱住,任由她的额头抵在他的箭伤处,恍若未觉,“天涯海角,定能寻到。”
赵明锦抿了抿唇,静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寻他做什么,那老头儿指不定在哪个角落逍遥快活呢,我若去了,不知要怎么撵我,”她退开两步,将手中的东西塞进叶濯的怀里,“这是在向学监房里搜出来的,没有锁,但也打不开,上面那些凹凹凸凸的不知怎么解,你研究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