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锦回过神来时, 其实是有些气恼的。
她故意现身,又在这儿与周方显虚与委蛇,本就是想将向府的兵力引过来, 再多拖延些时间, 让他们救出人后能顺利离开。
可是这人非但没走, 还自投罗网来了, 真是白费了她一番苦心。
气恼在心头停留了几个瞬息,很快又被一种莫名情绪取代。
赵明锦无声一叹, 也正是因为叶濯回来,她才发现了一件了不得大事——
原来,她也是个口是心非的。
分明嘴上说着让他走,让他无需管她,可当他明知危险却没有离开, 还不怕死的回来找她时, 她其实……
心里很欢喜。
叶濯脸上的易容已经卸下,落日余晖勾勒过他棱角分明的轮廓, 将他深邃又清隽的面容映的更加出尘无瑕。
他换上了天青色的锦衣,衣襟袖口都有暗金色丝线穿绣而过, 一如当日在长安东市初见时的模样。
清贵, 淡然。
赵明锦看着他走近,下意识低声开口:“你回来做什么。”
问过之后, 又觉得自己有些矫情, 明摆着的答案,却还非要听他亲口说。
叶濯倒没想那么多, 勾起唇角,眉眼温柔地看她:“你在这儿,我自然是要回来的。”
他抬手, 摩挲着她发顶,动作很轻:“本王的王妃,本王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到了岳州府,竟有人对她喊打喊杀。”
叶濯声音一顿,眼角余光扫向周方显,声色目光皆凛冽逼人:“周方显,离京几年,你倒是愈发能耐了。”
周方显怔怔地定在原地,没吭声,只是紧抿着唇,用尽周身力气与心底对皇室下意识的臣服做对抗。
垂在身侧的手捏成了拳,掌心已被冷汗浸透了。
在叶濯出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五年的经营,岳州府所有的一切,都完了。
赵明锦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岳州府,更不会无缘无故的扮成石相义女,她潜伏在书院,定是闲王暗中谋划,这月余的日子里,恐怕早将书院那些腌臜事摸清楚了。
如今这二人又一齐出现在向府,方才赵明锦还故意现身,难不成……
他陡然扭头去看向学监,向学监已是面如死灰,若非黄怀安在旁扶住他,怕是早瘫软在地了。
周方显将牙狠狠一咬,今日之事,已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如今王爷王妃车驾未至,他二人也没有随行护卫,就算赵明锦功夫再高,也不见得能抵挡住他府衙百余护卫。
只要他们二人死在这里,一切便都好说。
他暗下决心,唇角一动就要开口,不过话到嘴边,却被眼前闪身而至的人影给骇了回去。
赵明锦身形如鬼魅一般靠近,一声拽过他的手臂,一手从长靴中抽出匕首,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时,抵上了他的喉咙处。
门边执刀护卫一齐将刀立起,紧紧的盯着她。
“爹……爹……”周沛本站在离周方显最近的地方,却在赵明锦将人挟持了才后知后觉,“王爷,娘娘,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方才……”
“方才你爹眼中杀气已现,我若不先下手,”赵明锦将匕首往周方显喉咙上压了压,“现下,怕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周大人,你说是也不是?”
“王爷与王妃尊驾尚在路上,你二人实乃假冒,拿下你二人天经地义,本官……”
“废话这么多,”她押着周方显,一步步走上前来,将叶濯挡在身后,面对着堵在门边的侍卫:“都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