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出现在这里的少女,让这种如铁板般的冰冷,悄然裂开了一道柔软而缱绻的缝隙。
就像落在黑色西装裤上的裙角。
1001还在啧啧称奇:[这么低的几率,你都能成功,宿主你的运气实在是十分不错呢!]
陆砚对外面的动静显然并不怎么感兴趣,却已经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当然也看到了她落在他身上的裙角。
他微微皱了皱眉,动了动手指,目光却先落在了殷芷舒的脚踝。
她穿着极细的高跟鞋,鞋面是银蓝色的细闪,与她身上的长裙很配,而这样的颜色,显得她洁白纤细的脚踝更加精致漂亮。
但她的脚踝却拧成了一个不太自然的角度。
陆砚太熟悉这意味着什么。
她受伤了。
应该是落在车上的时候造成的冲击,而她却一声不吭,要了扳手来修车。
甚至现在,她明明手指已经扣紧了手心,也还是没有喊一声疼。
刚才,他觉得自己是下意识将殷芷舒带上了车,而在过去的无数岁月里,他下意识的行为让他在许多刀口舔血的时刻保住了性命,虽然此时此刻,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这一次行为意味着什么。
但显然,他认为,无论殷芷舒接近他是带着目的,还是无意为之,他都需要为自己这次的下意识找一个借口。
所以陆砚思索片刻,有些生硬地开口道:“冒犯了。”
近乎密闭的空间里,他的声音近在咫尺,低沉有力,虽然依然带着冰冷和上位者才有的倨傲,却并不显得盛气凌人。
他显然很少说这种话,银发上将说完后,自己先微微偏了偏头,再继续道:“离开这里后,我会放你走。”
殷芷舒有些诧异他会这样说,再看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脚踝,心中终于多了一丝了然。
他眉目舒展地听着他实在不像是解释的解释,心想,不是你冒犯了我,是我对你使用了不怎么灵的道具哦。
但表面上,她还是带着歉意地笑了笑:“很抱歉给您带来了这么多的麻烦,该道歉的人是我。感谢您救了我——”她指了指被齐副官提在手里的陈三少,脸上有了一闪而过的厌恶:“从他手里。”
她说得点到为止,信息量却已经给得足够,顿了顿,她继续诚恳道:“我会报答您的。”
齐副官恰好随手扔了陈三少,啪嗒一声关上了车门,就听到了这句话。他不由得冷哼了一声,心道你不过是陆上将随手捡回来的猫猫狗狗罢了,又能有什么地方帮到我们陆上将呢?
殷芷舒话音才落,正在向前疾驰的车前倏而不讲道理地落下了一片阴影。
下一刻,一艘通体纯金色的私人飞船硬生生从天而降,挡在了车前。
齐副官神色骤变。
无他,飞船上那个皇室家徽实在太过耀眼。
便是不耀眼,在整个帝国范围内,这个型号和颜色的私人飞船,也有且只有一艘,而能够无视航空禁令,这样停在民用车道上的人,也只有一个。
帝国那位皇太子季风宵。
陆砚连打三只缓释,在帝国疆域连续进行了若干次跃迁,如此紧急离开帝国的原因也出于此。
他的行踪暴露了。
而现在,陆砚上将的死对头,帝国皇太子季风宵,带着他驰名整个宇宙的黄金战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齐副官的手已经摸上了腰侧的激光枪,在心底过了一遍这辆车上承载的所有火力,心道便是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也要让上将平安离开。
殷芷舒还在想这样的亮金色的反光真是太刺眼了,肩头已经落了一只手,再带着她向一侧倒去。
方才还正襟危坐如联邦利剑的上将侧躺在后座椅上,而殷芷舒被他的力量一带,重心不稳,顺手撑在了他的两侧,茶色的长发散落下来,正好完美地挡住了他的脸。
因为冲力的原因,两个人的距离极近。
殷芷舒觉得,对方的呼吸都已经铺撒在了她的鼻尖。
如果换一个场合,换一个氛围,她几乎觉得他要吻她,但他只是将她拉到了刚好能够挡住他的、极近的距离,就停下了手。
如此靠近的距离,陆砚却甚至没有看她,他的目光落在了另一侧的车门上,眼中的杀意几乎不加掩饰。
有脚步声由远至近,一道懒洋洋却张扬的声音在车外响了起来:“车上坐着谁啊,下来让我看看。”
殷芷舒下意识想要抬头。
“别动。”陆砚的手穿过她的长发,扣在她的脑后,强迫她看向他:“一会就好。”
齐副官极快地扫了一眼后视镜,显然也被车后座的发展惊呆了。但情况危急,电光石火间,他已经调整好了面部表情,带上了有些尴尬的讪笑,冲着窗外道:“那个,我家先生,额,有些不方便……”
“什么方不方便!见到皇太子殿下,还不下车?!”一道厉喝响起:“打开车门!”
齐副官深吸一口气,咬牙解了车锁。
殷芷舒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薄绿色眼瞳。
她能感受到他的西装扣子有些硌,而他身上的肌肉更是紧绷到了极致,显然已经做好了若是拿她当掩护不成,就和季风宵硬碰硬的准备。
最关键的是,她离他太近了,近到她不仅仅能闻见他身上星空海洋般的空旷香气,还闻见了一股被香水掩饰得极好的,淡淡血腥味。
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陆砚受伤了,或许还伤得不轻。
若非如此,堂堂联邦上将,绝不用这样低调地连夜赶回联邦,也绝不会……想出现如今这样的办法。
有什么,比受伤的时候更容易攻略呢?
又或者说,都已经这样了,为什么不能更进一步呢?
于是她突然开口道:“可这样,是骗不过别人的呢。”
陆砚看向她,薄绿色的眼中还有未收敛的杀气,上面还浮着一层疑惑。
但不管怎么说,这一次,他的眼中终于真正盛满了她的身影。
殷芷舒微微勾起唇角,将两个人之间最后的距离缩短,吻上了陆砚的唇。
“这才是冒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