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女尊之国》刊登(捉虫)

“子固,你可知止戈写了什么,真是震煞我也!”符谦一入内发现房观彦穿着整齐的坐在一旁,还特意泡好了一壶新茶,似乎早有预料等着他来。

符谦眉梢一挑,“你那日同那位说了什么?竟让他写出这种文章来。”

“我什么也没说。”房观彦示意对面的位置,倒了一杯茶推过去,却往自己的杯中到了白水,玉白的手指端起茶盏一口饮罢道,“先生问我如何评价余幼卿,我道她过刚易折,如此而已。”

符谦却看透了他,“你这过刚易折,到底说的是余幼卿,还是说的止戈先生?”

房观彦不答,两人心知肚明。

符谦将《女尊之国》的稿件递交过去,“你且看看吧,这文一经发表,整个长安城都要震动一番。”

房观彦细细观之。

说实话,这并不是止戈常用的文风,整个《狐梦》四卷文中,虽然题材风格各有不同,却同样有着相似点,那便是行文上透露出的温和,即使是偷生卷大量的悬疑场面,也并未能折损。

盗梦卷的悲剧之所以让人深刻,便是因为他用着十分温柔的笔触,写出了反差极大的剧情。

然而此新文的整体文风,悲郁中透着凄冷,零碎的没有因果的故事拼凑在一起,最后结尾用了一个“又”字,将整体氛围径直推向高峰,给人一种极为不舒服的感觉。

像是陷进了一滩挣扎不出来的烂泥里,又像是脏污的水尽数泼在干净的白衣裳上。

吊诡。

房观彦从未想过,自己会将用来形容余映文风的词,有朝一日会用在了止戈先生身上。

可除了这个他竟一时想不出更好的形容。

止戈先生的吊诡和余幼卿的吊诡很不同。

后者擅长写意,像一副森森画卷,从字词上就透着乖戾鬼气的韵味;前者却平铺直叙,不曾特意在遣词造句上下功夫,乍一看不觉如何,细思却不禁汗毛倒竖。

符谦叹道,“止戈先生可当真会叫我为难。”

“莫非你不刊登?”房观彦当即便拆台,“既如此,我想《长安朝报》那里应当会欣然笑纳。”

“……我又没说不登!”符谦想将稿件拿回来,却连边都没摸到,颇为无语的看着好友,“我不仅登,我还要插队加急登!”

房观彦看着他,“据我所知,你新一期都刊好了吧?”

现在《长安》可不是当初的一万五千的分量了,早便直奔五万而去,不过不是只在长安城发行。

萧国并不止符谦一个商人,自然有嗅觉敏锐的同行,长安城内虽然已经被符谦占领,但隔壁临近的两城却是没有的。符谦素来知进退,深知天下的钱不可能进他一个人的口袋,万事留一线,何必将人逼急呢。

遂与数个商人达成进货和代理售卖两项合作。

有能力野心大的便直接以半价从他这进货,盈亏自负;有资金不那么充足,又或者还处在观望中的,便以代理售卖的形式从书坊拿货,卖出去了七三分,书坊拿大头,卖不出去也是书坊负全责。

前者终究是少数,更多的是后者。自然也有人觉得符谦这个决定过于大胆,代理商可是一分钱没花,卖不出去书坊兜底,天下竟然有这种好事?

“你也不怕他们卷款跑了?”裴炚一开始听说的时候,看符谦像是看一个大傻子。

符谦却直摇头,“非也非也,看似是我吃亏,实则是我就坐在这不费任何功夫,白得两成利润。”

他就出个印刷费,然后别人甘愿跑腿卖力,钱平了工本费,确实算是白赚两成。那些人跑腿是为了自己,三成利润那可是零成本,完全血赚。

这便是双赢策略。

而且符谦根本不怕这些人卷款跑了,这么大的利润和回报,哪个人舍得干一票就走呢?

“大不了多请些工人,这两日加急赶出来便是。”符谦对于花钱雇人这方面十分有心得体会。

说完自己的安排,符谦又说起另一件事,“创副刊一事当真是停滞不前,不知道何时我才能收到一份写的又长又好的小说稿子呢。”

他故作苦恼,余光却觑着房观彦的脸色。

房观彦给自己续了一杯白水,直接下逐客令,“小公爷慢走,不送。”

符谦对他的冷酷无情呲了呲牙,临走之前还冷嘲了句,“你也就敢私底下学学那位喝白水了。”

房观彦抬眸扫过去,只见一道残影,符谦仿若鬼在背后赶一般提着衣摆飞快跑远。

数日后又一个十五,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飘下,将整座长安城银装素裹,呼啸的北风刮在人脸上跟刀子似的,冰棱挂满屋檐,街上的青石板道都覆了一层冰,滑溜的别说跑马了,便是人慢慢在上头走,都指不定摔得七荤八素。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天气,也依旧有人出门,大部分都是冲着长安书坊去的。

蒋羽生就是其中之一,他顶着一身冰雪进门,后背湿了一大片,显然是不小心摔了,好在他穿的衣服厚,除了略显狼狈外,倒也没什么实感。

他一进来就瞧见柜台里的骆异,上前疑惑道,“你怎么在这里?”

“前几日掌柜的不小心摔伤了腰,我帮个忙。”骆异解释了句忙问他,“你又是怎么回事?外头那般大的雪,都不打把伞?总不会是觉得大丈夫不该这般吧?”

“我哪有这么傻,自然是拿了伞,只是路上摔了一跤,人没事,伞无了。”蒋羽生说起这事有些郁闷,不悦的瞪了一眼笑开怀的骆异,“少废话,赶紧给我拿新一期的《长安》。”

骆异拿给他,又调侃了句,“是谁说的绝对不会买长安书坊出的书?便是看一眼都觉得遭受玷污?”

“本来就是如此!通俗小说便是对文学的扼杀!”

“可你喜欢的《狐梦》也是通俗小说。”

“千万本里才出一个《狐梦》,千万人里也才出一个止戈先生。那些个什么白衣书生,哪里能跟止戈先生比!”

骆异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本来就是奔着赚钱才写小说,一点都因为自己笔名挨骂而生气——白衣书生是白衣书生,和他太学学子骆异又有什么关系。

蒋羽生掂量着手中的杂志,惊异道,“今日怎么这么厚?”

“加刊了,有止戈先生新文。”骆异露出复杂的神情,“阅后必有感悟。”

蒋羽生当场就要翻开,却被骆异制住,“要看回去看。”说着完全不顾同窗之谊,将迷茫的蒋羽生当场扫地出门,至多给了他一把伞。

“抽的什么疯?”蒋羽生喃喃自语,撑开伞离去。

不过很快,蒋羽生就知道为什么了。

看完《女尊之国》后,他再也不复先前的高兴,心头像是梗住了一般,在房中走来走出数回,最终只能冲到窗边骤然干嚎出一嗓子。

蒋侍郎今日休沐,正身体力行的给小孙儿讲卧冰求鲤的故事,突然一嗓子,唬的他和小孙儿同时一激灵,他倒只是不轻不重摔了一下,小孙儿直接亲吻上了冰面,然后就……分不开了。

“——小兔崽子!”蒋侍郎“噌”的一下就窜了起来,拎着棍子气冲冲找上门去。

余映也买了《长安》,不过她不用亲自去拿,自有报童送上门来。

自从在醉春楼听了那场书后,余映就成了止戈的忠实读者,《长安》杂志期期不落,不过这回她因为有事临时出门了一趟,没能第一时间看到,结果等回来,却发现外祖父拿着一卷书在大堂中枯坐。

宋老爷子抬头看到她,竟老泪纵横。

“这是怎么了?”余映惊讶万分,赶紧上前去,这才瞧见外祖父手中拿着的那卷书,正是新一期的《长安》。

宋老爷子任她将书抽走,仰头望着房梁,半晌才说,“我想小茹了。”

小茹是宋老爷子的女儿,也是余映的生母,嫁了一员外,却因只生有一个女儿,生生被婆家磋磨疯了,当时年仅五岁的余映还差点被发卖。

这也正是宋绪文搬回京城的原因。

有产生共鸣的,自然也有无法感同身受只觉得无病呻吟,更有甚者是觉得侮辱。

便在一茶馆中就有人在大肆讨论,“我瞧这止戈是江郎才尽了,好好的家国大义不写,写些个情情爱爱,如今还写出这些不知所谓的文章,哼!当真有辱斯文!”

“男人顶天立地,她们女人除了哭还能做什么?上阵杀敌还不是要我等七尺男儿!”

“女人还是回家相夫教子吧,男人的事情她们懂什么!”

“数典忘祖!四书五经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如此这般,不绝于耳。

一时之间对长安书坊的口诛笔伐甚嚣尘上,还有人想要写状纸递到上头去,觉得止戈在妖言惑众,应当将他立即逮捕归案。

这里有多少浑水摸鱼的,也暂且是不知的。

周承弋对这种风波早有预料,没怎么放在心上,他写完《女尊之国》就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他现在整颗心都放在另一本毫无动静的书上,连到账的丰厚稿费都没能多引起他的关注。

这《女尊之国》都已刊登出了,怎么同时寄投的《穷书生种田》没有半点动静?

他都忍不住跑去问他哥不会是驿站方面出了什么纰漏吧,然而派去询问之人皆是无功而返。

总不会被毙掉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房观彦:止戈,一个文风百变的男人,我好爱他。

蒋羽生:我也好爱他!

宋绪文:小伙子确实不错。

房观彦:?

符谦:让你暗恋,小心你墙角被撬走![点赞+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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