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多谢!”那人感激不尽,一转头又忘了方向,原地懵圈。
李温棋只好又给他指了一遍,原本想直接带他一程,就见一个老仆一路“公子公子”叫着跑过来。
“可算找着您了,您怎么乱跑呢!这跑丢了老奴可怎么交代!”老仆说着,脱下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脑门光可鉴人。
那年轻公子自知理亏,所以面对仆人的语重心长也没反驳。李温棋暗道又不知是哪家贵公子,出个门真是麻烦得紧。
与那公子客气了一句,李温棋便带着叶满走了。
叶满无意回头的时候,还见那公子原地做了个揖,遂跟李温棋说道:“这个公子看起来好有礼的样子,我们走这么远了他还看着呢。”
李温棋回了下头,道:“看着确实教养好,可谁又知道是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呢。”
“我倒感觉不错,他有点像寒溪哥哥,也像你,但是又不全一样。”
李温棋见她自己分析起来,好脾气问道:“怎么个不一样法?”
叶满想了想,找了一个比较合适的形容,“都像太阳一样,看起来永远都让人觉得暖洋洋的,不过寒溪哥哥是秋天的太阳,有时候会觉得有点冷。那位公子是春天的太阳,明媚温和。”
李温棋听她这样比喻,就无比期待自己那份,追问道:“那我呢?”
叶满犹豫斟酌了一下,笑道:“你是夏天的,热死了!”
李温棋抓住她戳在胸口的手指,亦笑了起来。
叶满还惦记着回去做糕点,足兴以后便打算跟李温棋回去。
秋日天色不比之前,余晖映照下来便有些许晦暗了。
叶满挽着手里一把秋菊,挑着上面蜷曲的花瓣,视线往旁一瞥的时候,正好看到站在桥下的那个年轻公子,对方正对着河面也不知在看什么,晃悠了两下忽然就栽进去了。
叶满吓得手一紧,直接把一把秋菊的梗都掐断了,急忙揪了下李温棋的袖子,“我看到那个春天的太阳了!他跳河了快去救人!”
李温棋还反应了一下她这个称呼,近前看到河面上浮着的人,连忙绕下去把人捞了上来。
好在发现得及时,人捞上来还是清醒的。
“年纪轻轻的干嘛想不开?”李温棋皱着眉头,不是很有心情搭理这种要死要活的人。
公子缓过劲儿来,脸上再度浮现那种难以言表的情绪,憋了半晌才道:“实不相瞒,在下并非是想寻短见。”
“那你怎么站在河边?难道是失足掉下去了?”叶满发现这人开口总喜欢加一句“实不相瞒”,有点文绉绉的。
“实不相瞒,在下打早从家中出来,至今还未进过食,方才站着只觉有些头晕……所以、所以才……”
叶满恍然大悟,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又带偏了李温棋,十分不好意思。
李温棋也是一阵无言,暗道看着也老大不小的人了,居然还能被饿晕。
叶满把攒盒里剩下的糕点拿过来,道:“先用这些糕点垫垫肚子吧,也有些力气,你这样实在太危险了。”
她要乐于助人,李温棋也没意见,一直守在旁边,左右看了看不见那公子的仆人,问道:“你家老仆呢?”
“实不相瞒……”公子吃东西也带着寻常男子不常有的精致,擦了擦嘴角又是一句口头禅打头,“我家老仆也不认路,又走散了。”
这个“也”和“又”就十分微妙,想来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李温棋暗道这主仆俩都不靠谱,让明平先到附近帮忙找找人。
叶满坐在旁边的小石墩上,把攒盒里的糕点都拿出来给那公子,还倒好了茶。李温棋发现这人当真像娇养在深闺一样,说他富贵吧连个寻常糕点都不认识,说他穷吧满身矜贵又跟穷不沾边。
“这个叫水晶糕,里边有青梅跟桃仁,很好吃的!”
公子捧着小小一块糕点,面露恍然:“原来这也叫水晶糕?我们那里都叫翡翠玉露团。”
“翡翠玉露团?这名字倒也好听。”就是繁琐了点儿,叶满想着。
李温棋在旁听到,问道:“你家乡是哪儿的?”
公子回道:“在下钱州人士。”
“钱州也没听过这么文绉绉的名儿啊……”李温棋心里犯嘀咕,不过听这人口音也不是本地人,至于到底哪儿来的他倒不在乎,反正过了也不会有交集。
那公子用了些糕点,看着精神恢复了一些,就是栽到水里衣衫都沾了泥,干了以后斑驳不一,看着有些狼狈。
叶满见他用帕子擦,提醒道:“先用手揉一揉,把浮土弄下来,等回去以后浆洗吧,这样也弄不干净。”
公子闻言,便不再费工夫,转而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玉佩,“今日承了两位援手,无以为报,这小小玉佩权当谢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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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 李温棋看那玉佩晶莹剔透,一看就非凡品,可不是他说的“小小”,当即就回了,“只是帮一把手不足挂齿,这玉佩太贵重了。”
叶满也点头附和,“对啊,便是别人看见也会帮的,我们并不是图你什么。”
公子见他们不肯收,搜遍全身也找不出来其他的东西,有些窘迫。
李温棋道:“天下之大,若能再见,你张罗我们夫妻二人吃顿便饭也使得,这次就不必了。”
公子听罢,欣然答应,又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有些惊讶:“原来二位是夫妻,我还以为是兄妹呢。”
他这话说得快了些,李温棋忍不住眉心一皱,暗道这人白长了一张嘴白瞎了一副嗓子。
“受了这般恩惠,还不知道恩公夫妇姓名,他日有缘相逢,也有个称呼。”公子说罢,又怕让李温棋觉得他过于唐突,所以率先自报家门,“在下宣元白。”
他话音刚落,李温棋一口茶就喷了出来,叶满吃惊又不解。
那公子反应过来,连忙打补丁,面上也有些慌慌的,“别误会别误会!是姓宣,字元白。就因为犯了皇室忌讳,平时只叫元白,连京城都不敢住了。”
“你这名儿是够叫人心惊胆战的。”李温棋缓过来,脑子还有些嗡嗡的。
叶满偷偷拉他袖子,满眼好奇。
李温棋轻声告诉她:“我原以为他说的复姓轩辕,轩辕是皇族姓氏。”
叶满方才恍然大悟,忍不住又看向宣元白,也觉得虚惊一场。她倒也没想多,毕竟有哪个皇帝会只身外出呢,还带个连路都不认识的仆人,若是真丢了,全天下的百姓都要哭了。
宣元白告知了他们,也不敢再直称全名,只以“元白”自称。
李温棋也觉得每叫一次就别扭,心里只当他姓元了。
不多时,明平便把那老仆找了过来。
主仆二人见面,又是一番叮嘱埋怨不止,李温棋看他们这样,没准一转头又走丢了,就问道:“你们住在何处?送你们过去也无妨。”
公子忙道:“前头已有另外的仆人等候,就不叨扰二位了,多谢二位今日援手。”
李温棋暗想这家仆人倒是蛮多,就是不见得靠谱,见前面的桂花树下却有几个人牵着马车等候,便与叶满先行离开了。
回到家里,叶满便兴冲冲提着桂花去找李二嫂了。二嫂家曾是做糕点的,所以各种糕饼都十分擅长,家里孩子所吃的糕点零嘴,基本都是她包揽,是为了自家用材足也干净。
“这么多桂花,可有的吃了。”
李娇闻着桂花的香气,跟着娘亲凑到了跟前,用手抓了下扁框里满满当当的桂花,嗅嗅鼻子道:“真香!七婶婶身上也香香哒!”
李娇还拉着叶满的手闻了一下,一脸馋相逗笑了她。
“等把这些桂花洗净,给你们做芝麻桂花糕,还有软炸桂花糕,晚上还能添一道桂花炒年糕。”
叶满一听桂花还有这么多吃法,当下就觉得口中生津,有些等不及了,和李娇两个在旁边就像嗷嗷待哺的鸟雀。
以前叶家的阿嬷做桂花糕,叶满年纪还小,记得不太清楚。她也想跟二嫂学一两招做给李温棋吃,所以一直在厨房里打下手学艺。
桂花糕蒸上锅,太阳刚好全落下去,夜幕升起,外面已经是黑黢黢的。
其他嫂嫂跟家里的孩子都循着香味儿过来,一个一个催。
“一个个不帮忙还尽想着吃,还能缺了你们不成?都去前头等着!”二嫂嫌人多忙乱,把人都赶了出去。
李娇乖乖坐在凳子上,乖巧道:“我不催娘,我就在这里陪着娘。”
“还是我们娇娇乖!”二嫂摸摸女儿的脸蛋,捻了些桂花泡水,加了勺蜂蜜递给她。
李娇喝着甜甜的桂花茶,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二嫂把叶满也当成了小孩子,也给她冲了桂花茶。叶满觉得自己一个大人不好跟孩子一般,却又抵不过桂花的香气,偷偷在心里满足。
刚出锅的桂花糕,香糯软白,仅仅看颜色便叫人垂涎欲滴。
李娇伸手便要去拿,叶满连忙抓住她,“小心烫!”
“贪吃鬼,娘不是说了刚出锅的桂花糕不可以伸手拿的。”二嫂数落女儿不长记性,将她牵下了椅子,“没烫到吧?”
李娇知道自己不该心急,张张自己小小的手道:“七婶婶厉害,抓到我了!”
二嫂和叶满都忍不住笑起来。
这个季节也是吃螃蟹的好时候,李五哥特意叫人运了好几箱大闸蟹回来,叫人蒸了两大锅,也不必担心不够。
螃蟹鲜美,但吃起来却有些费劲。叶满最不耐烦剥虾蟹一类,只卸了螃蟹腿在那儿嘬。
李温棋用工具将蟹壳剥开,蟹黄取出来,蟹腿里的肉也都刮得干干净净的,一小碟都放在叶满面前。
叶满看他剥完的蟹壳还能囫囵拼成一个,觉得十分神奇。
“傻丫头,等你嘬完舔盘子都轮不到你了,吃吧。”李温棋把她折腾了一顿的蟹腿移到面前,仔细地剔着里边的肉。